第25章(第2/4页)
这般开诚布公,听得吴克善面色一变。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行了蒙古贵族的最高礼仪:“怎样才能顺遂继承科尔沁,给予海兰珠护佑,还请大汗教我。”
皇太极不再摩挲扳指,定定看着他。
重情不是缺陷,吴克善年青勇武,却带有过分的优柔,心甘被束缚,而今竟说出这般果断的话。是寨桑叫他规劝海兰珠,为哲哲布木布泰争宠,还是……生下科尔沁血脉的阿哥,日后去母留子。
他倾过身,语调微扬:“你不要姑姑和玉儿了?”
吴克善闭了闭眼。
“她们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爱,族人的,侍从的,还有阿布额吉的。”他的眼底血丝密布,“海兰珠只有我这个哥哥。大汗,我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死后如何去见长生天?!”
这份“爱”指的是亲情,皇太极许久没说话。
半晌他道:“这些日子留在盛京,我亲自指点你。”
吴克善猛然抬头,与海兰珠五分相像的眼睛浮现惊愕,像是郁气尽去,散发浅浅的欣喜。
本该是个面不改色的英俊青年,日夜赶路的风霜毁了这一切,皇太极不忍再看,唤了恩和进来。
他是为了兰儿,吴克善高兴个什么劲?
“叫太医拿些擦脸的药,赶快。”
恩和忙不迭吩咐跑腿,吴克善摸摸面颊,黝黑骤然浮现一团红。他道了句“多谢大汗”,声音极低,转瞬像是想起什么,扬起丝丝焦急:“海兰珠的批命……”
“本汗已经解决了它。”
然后就见大汗离开案桌,伸出掌心,亲自理了理他的小辫。
吴克善受宠若惊,不由微微躬身,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瞧。皇太极喜好黑衣,而今身穿常服,衬得天青色穗络十分显眼,其上绣有精致的的柳叶图案。
……叫他十分眼熟。
吴克善一愣,瞅了眼自己的腰间,又看了看大汗的腰间。
为何会有两个相同的佩饰?连陈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难不成当年妹妹又绣了一个??
不对,他方才去见海兰珠,她好似没有往这儿看过。妹妹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奇?
从前的姑父成了妹夫,但崇敬是刻在骨子里的,吴克善不好直接问,直把眼睛看出花来也没看出区别,动了动唇,怀揣满肚子疑问离开。
恩和挪开眼,憋住不断乱颤的身体,深深垂下了头。
皇太极重新坐上案桌,瞥他一眼,执起笔道:“想笑就笑,为何一副女儿家做派?”
“……”恩和心道奴才不就是说了句不想做枕边人吗。您故意戴穗络气吴克善,不也是记着多年以前他犯下的旧事?
格格出嫁乌特的前日冷眼相对,想必吴克善贝勒有的受喽。
恩和觉得自己的罪过是远不能和吴克善相提并论的,正欲辩驳,便听大汗话锋一转,道:“遣人给他安排住处,就在老汗宫中,兰儿的隔壁吧。”
恩和即将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这住处何止好,简直太好了,难不成他猜错了?大汗并不是故意的?
“那儿离关雎宫远,不过两天邻居,倒也十分合适。”
恩和:“……”
他差点忘了格格是待嫁之身,大汗果然不叫人失望。
皇太极不管他,嗓音低沉道,“兰儿那里如何了,叫太医瞧瞧,不要哭坏了才好。”
.
吴克善同海兰珠见面的时间里,小玉儿找吉雅套出了所有的话。
吉雅心思纯净,一心一意只为海兰珠,自是知道小玉儿大福晋待格格好,一时间无有不言,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
小玉儿半晌回不过神,心乱如麻地在老汗宫乱逛,又是不解又是气怒,安布怎么这样糊涂?!
单凭大祭司之言……说布木布泰是有福之人也就算了,凭什么说表姐无福,满草原的人就要信?
大祭司风烛残年,早就老花眼了,安布也不多找几个祭司来瞧瞧?!
她出生草原,只是幼时来到盛京,倒拜佛拜得更多一些,什么喇.嘛祭司,小玉儿都是不信的。尤其布木布泰是她最厌恶之人,一想到海兰珠的命运同她天差地别,小玉儿心里头烧得慌。
幸而表姐遇上大汗,幸而来到盛京,否则不得被磋磨死?
还有那劳什子乌兰,叫她说,改嫁莽古尔泰算什么惩罚,得剥皮抽筋才好,方解心头之恨!
怒着怒着撞上巡逻的亲卫,领头的她认识,正是方才轿前递来令牌的那位。小玉儿身子一歪,紧接着被人扶了起来,回过神忙道:“对不住,可有踩着你?”
靴上踩来一双脚,鳌拜面不改色。眼见小玉儿将要摔倒,他面色微变,即刻伸手挡了一挡,“大福晋,奴才半点也不碍事,大福晋可有损伤?”
小玉儿这才发现面前的亲卫长得不赖,居然比吴克善表哥还健硕些。
大汗莫不是看脸挑的?
不过轻飘飘的一挡她就站直身子,这是多大的力气。小玉儿起了惜才之心,这样的人长年待在汗宫岂不是屈才,笑着摇摇头,问他:“你叫什么名?”
问起名字的时候,鳌拜笑得有些憨,“奴才瓜尔佳鳌拜,镶黄旗人,阿玛卫齐,额其克费英东。”
小玉儿愣住了。
卫齐是八门提督,费英东更是开国功臣,入享太庙,族中男儿无一不英勇。这可真是大金最为显赫的将门,半晌找回声音:“大汗没让你出征?”
鳌拜解释道:“奴才寸功未立,有赖大汗信重,塞我进了镶黄旗兵营,三日后随军北上。”
小玉儿恍然,继而狐疑:“那你还在这儿巡视,不抓紧着练练?”
“奴才为海兰珠福晋办事,大婚在即,自然得尽心尽力。”
听着倒挺有文化,像是熟读汉文。小玉儿暗自点头,却不信这个理由,他想要办事立功,瓜尔佳一族不能安排?直接参军一样能够出头,何必来做汗宫亲卫。
鳌拜就是笑,怎么也不肯说了。
回到小院,海兰珠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吉雅正拿了热鸡蛋给她敷眼。
“是该好好敷敷。”小玉儿道,“瞧瞧,都红成什么样了,要让大汗见了,岂不得心疼死?”
海兰珠耳廓微红,唇角却是翘着的,“大汗方才派太医前来瞧过。”
小玉儿猛然发觉,表姐有哪里不一样了。
更自如,更活色生香——对,就是活色生香,这个词儿还是从书里看来的。这样一个大美人,见到表哥哭了一回,像是挣脱过去的枷锁,全然鲜活了起来。
批命还有凄苦的从前霎时从心里抹去,表姐自己都忘了个干净,她又何必提起?
小玉儿心下的涩意被高兴替代,反应过来登时佯怒,“好啊,你竟同我炫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