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页)

不像德格类与莽古尔泰,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便是莽古尔泰为权弑母,她哭过恨过,如今莽古尔泰被圈数月,莽古济还是愿意为之奔走。

皇太极害了她,还要害她的弟弟,昏睡不过是自作孽!思及德格类传来的消息,四阿哥五阿哥身旁的棋子想来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供出德格类,或是通过醉梦查到她身上,但她已经不怕了。

恩和只是个奴才,他什么也做不了。少则三日,多则半月,皇太极的死讯将会传遍大江南北,一头醒不过来的雄狮,她怕什么?

多尔衮在书房待客,足以体现对姐姐的尊重,莽古济很是满意,一进门,便亲热地叫了声“十四弟”。

“你三哥被圈府里,吃不好睡不好,腿上更生了寒疮,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心疼。”她叹道,“他关得够久,早已幡然醒悟,再不会惹是生非,十四弟意下如何?”

这是要他为莽古尔泰求情?

多尔衮却未料想到这个,沉声开口:“大汗有旨,你我只能遵循,三姐不若多送些被褥吃食,也让三哥过得舒坦些。”

莽古济笑容一敛,她提这个,不过抛砖引玉。

她知道多尔衮对皇太极的忠心,便是幼时没有,近些年大汗予他信任,予他兵权,全大金都看在眼里,而今叛主便是不忠,多尔衮更不会蠢到自毁长城,听她的话,下令正白旗造反。

但他效忠的大汗被人所害,再也醒不来了呢?

勤王与清君侧,可是最为正当的理由。从古自今,哪个男人对帝位没有野心,何况还有大玉儿助她。

她若无其事地笑道:“十四弟说的是。”

紧接着聊了些家常,她还带来贺礼,恭祝布木布泰侧福晋有喜。等气氛趋于缓和,莽古济终于道明真正的来意:“十四弟可知,大汗称帝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海兰珠立为皇后?”

“……”多尔衮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莽古济也不介意,压低声音道:“十四弟同样不知,当年威名传遍草原的大祭司,给她的批命乃无福之人,将会带来整个草原的灾祸。这样的灾祸,怎配一国之母?”

她的眼底充斥着憎恶:“克亲克夫克子,乃是海兰珠的宿命。她嫁去乌特部,乌特灭族;如今嫁来大金,大金的灭顶之灾已然不远了!”

多尔衮面色大变:“三姐,慎言。”

莽古济笑了一声,面上满是悲怆:“——大汗昏睡了。至今没有消息传出,只因他是海兰珠所克,当年祭司的预言在我大金兑现了。”

多尔衮霍然起身,神色再也不复平静,就听莽古济继续道:“海兰珠试图隐瞒,不让任何人知晓此事,更没有通知大汗亲近的兄弟,你若不信,即刻进宫便是。大汗现在就躺在关雎宫,躺在海兰珠的卧房里!”

……

关雎宫很是安静,太医来来去去,与同僚焦急讨论着什么,为宫中蒙上一层阴云。

“大汗面色无恙,呼吸平稳却逐渐微弱,心跳也是如此,并非毒发症状。”太医院院判面色凝重。

他行医半生,却从未见过这样神异的脉象。只是昏睡,其余异常反应一个都没有,这如何可能!大汗并无意识,便是海兰珠福晋轻唤,也灌不进去醒神的汤药,无不洒落在床沿。

就如当官选材一样,太医院也要一代一代承袭。上一届院判早已退隐,如今的院判涉猎最广,医术最为精湛,他都诊不出来,遑论其余太医了。大汗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俨然成为一个谜题,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永远不会醒。

吉雅死死咬着牙关,恩和与博敦候在一旁,闻言心一沉再沉。

大隐隐于市的名医都在南边,大金民间的医术并不兴盛,且大汗求贤若渴,最好的医师都被搜罗到了太医院,若他们没有办法,天底下谁还能治?

万般疾病,不外乎对症下药,恩和哑声说:“奴才再去侍卫处一趟,叫他们加大力道,不必顾及歹贼的性命……”

天色早已转变为深沉的黑暗,谁都没有心思用膳。海兰珠坐在床边,精致容色越发雪白,她倾过身,用绣帕给皇太极擦了擦脸。

他看人的时候,温和与威势交织,很少有人敢直面仪容。闭眼入睡的时候更显俊朗,薄唇紧闭,唯独没有面对她时的温柔。

她将轻颤的手收回衣袖,微微点头。

“明日一早,唤范先生与鳌拜统领入宫,不要惊动了其他人。”海兰珠顿了顿,眼眸晕开如墨般的深黑,“无论谁求见,都拦下来,强闯杀无赦。”

霎时,里间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暗中保护的侍卫头领闪身出来,与侍从齐齐跪了下去:“遵命。”

海兰珠重新看向皇太极。

苍白的唇扬起浅笑,你手把手教我宫务,教我人情往来,而今他睡着了,就让她试一试,尝一尝守护的滋味。

她凑到他耳旁,悄声道:“大汗,兰儿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太医们心急如焚,却也知道焦急不顶用,为今之计只有翻看医书,去寻角落里的疑难杂症。医书都被搬了来,院判不忘遣人熬煮安胎药,盯着海兰珠服下,福晋乍知噩耗胎像不稳,要有一个不注意就危险了,他们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一位留着长胡子的太医与院判同出一门,于偏殿来回踱步,冥思苦想间,忽然从脑海的角落挖出断续的故事。

“你还记得老师同我们说过,天命初年,与一个部落交战的大金将士昏睡不醒,已至丧了性命……”

说到最后,太医咽了咽喉咙,不敢再继续。

院判记载药方的黄纸飘在了地上。

这件事,他记得比师弟更清楚。多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老师说,他们中的是海齐部的巫药,以邪祭司的血肉炼成,非常理能够医治。他们不能吃不能喝,唯有在睡梦中死去,面貌痛苦如生……”

渐渐的,院判没了声。

非常理能够医治,等同无药可医。巫药,巫术,他们只以为是疑难杂症,死都没有往这方向去想,在梦中渐无声息,比对大汗的昏睡症,简直一模一样!

没料触碰到这段尘封的历史,他惊骇无比:“老师称那东西为‘醉梦’,不是全被销毁了么?”

说完,他哆嗦着手,与师弟的面色一齐灰败起来。

他们可以隐瞒,但不能不说,有救治可能,与无药可医的严重程度是不一样的。等到了福晋跟前,院判跪拜下去,终是一咬牙,颤巍巍道,大汗中的许是醉梦。

“醉梦……”海兰珠再也站不住,倒在吉雅的身上。

她刚喝完安胎药,肚子没有抽疼,可远远比不上心间撕扯的疼痛。归来的恩和恰恰听完这话,眼前有了一瞬间晕眩,他强撑着没有晕,当年海齐部落的继承人,可是莽古济公主第一任额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