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2/3页)
这一场烟火持续了大概一刻钟,观者耳目俱被夺去,就连邱直都不得不为了克制自己澎湃欲狂的心情,而一直将手缩在绛红色的袖袍之中,以保持面部的冷静。
烟花虽然绚烂,却易逝,很快峡谷平原和高空之上的烟火动静都渐渐平息了,高台上的诸位大人终于可以缓和一下方才激昂跳跃的心绪,平静下来,顿时文思勃发,意欲用最优美华丽的辞藻好生夸赞一番今夜所见到的毕生难忘之绮丽火花。
却听谢公子清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诸位大人,前面只是一点衍生品的小表演,接下来的‘表演’动静有点大,可能会让一些人感到不适,请问在座各位可有患心疾之人?”
在场众人:……前面如此震撼人心的烟火,居然还不是正戏?!原本以为只是来看一场烟火,结果好似并不只是如此?谢公子您还有什么大神通?!
询问过在场众人都没有心疾,心脏也都很健康,待会哪怕发生再大的动静这些人也能承受住之后,谢时下了今夜的第二道指令。
给韩伋过生辰只是放一场烟火作为生辰贺礼?这礼物想想都不符合谢时的性格,他并不会送这般华而不实的东西给他的伋兄。事实上,他方才口中所说的衍生品确实一点没说错,前头这场烟火真的只是他和工匠们研究炸弹的意外衍生品罢了。
火药可以说是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之一了,不仅因其杀伤力大,还因为其简单易操作,只要牢记硝酸钾、硫磺和木炭的提取方法和配比,普通人其实也可以轻易制作出□□。谢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等能够在古代保命的居家必备方子。
然而他意外得幸运,甫一穿越,虽身处乱世,周围的环境却一直都十分安宁,尤其同韩伋相交后,得其庇护,偏安一隅,更是没有遇到其他险情的机会,这火药方子便一直被他丢在记忆角落里,不受重视。
直到去岁腊八节,在福州遭遇的那一场刺杀,炮仗在身边乍响的瞬间,谢时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险象环生,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社会,若要好生活着,同时护得亲眷安全,便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抛却掉多余的“仁慈”心肠,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谢时便坚定了利用□□制出炸弹或是地雷的念头。
谢时之所以想都不想便排除掉枪炮和鸟铳之类的枪械,盖因制作枪膛所需要的钢材和无缝钢管,以及膛线工艺都不是如今的科技和工艺水平能够随随便便掌握的,在没有发展出成熟的技术之前,勉强制作来的枪械,只是一个花架子,炸膛概率极高,将这种武器运用在战场上完全就是自杀武器。
而炸弹或是地雷这两样早在古代便有了,那就是炮仗。古代的炮仗是借用□□原理,在竹筒中装入硝粉等□□成分,点燃产生爆炸效果。因为此等配比是不传之秘,且提炼硝酸钾等技术也有一定门槛,所以尽管□□早已在唐代末年便已经借由炼丹术士之手出现,但在战场上却很少应用到,不过还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那便是其杀伤力委实不大。
说它杀伤力不大不是污蔑它,而是哪怕□□用了足够的剂量,也大抵只能用于近战伤人,点燃炮仗丢出去,敌人近身接触到爆炸的炮仗自然会受伤,上次在饶州同徐寿真部下项甲交手的那一战,韩伋受伤的缘由便是如此,而谢时去岁腊月在福州城遇刺的那一次,那些刺客扔出去的炮仗则顶多只能充当搅乱视线和引起人群混乱的作用。
但使用炮仗这一招却有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这东西敌我不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战场上投入使用一个不慎就是得不偿失。
谢时所要制作的炸弹自然不同于时下的土法炮仗,在配方上,他采用的是几百年后明代的名将戚继光所著的《纪效新书》中的火药配比,这是后世史学家们认为的最接近现代□□的配比,按照其火药配方做成颗粒火药从而减少炸膛的风险,再以铁壳填充添加杀伤力,后以燧石和引线作为延时设置,如此一来,一枚古代版的炸弹便完成了。
至于为何说方才的烟花大秀只是研究炸弹途中的附属品,则是因为工坊的工匠们尽管有了谢时所提供的火药配方,也需要经过练手和反复试验,于是制作危险系数较低的烟火便成了一个很好的练手和试验火药配比的方法。
毕竟烟花所用的火药同炸弹火药相似,只需要在炸弹火药的基础上,减少硫磺配比,将炸弹火药中的苘麻杆木炭换成柳木炭,再加入不同的金属粉末,便可以燃烧释放出不同的花火。
思绪只在一瞬间,现场早已按照谢时的吩咐布置完毕。黑夜中,谢时狡黠一笑,悄悄给他家伋兄漏题,“待会我要炸山啦,伋兄要看清楚哦,这才是我送予你的真正生辰礼。”
话音刚落,一道冲天火光乍现,紧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此方天地炸开,大地仿佛打了一个酝酿已久的喷嚏,发出一声低沉可怖的闷响,轰隆隆,顷刻间,站在高台上的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在摇晃,而下方,一朵人眼可见的蘑菇云升腾而起,忽而,人们骇然地发现,山裂开了?!
惊吓过后,人们纷纷陷入恐慌,“方才可是地龙翻身了?!”
“不,是天雷!方才天上打雷了!”
“好似地动又停了?还是先护着主上下山!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震感只有一下子,但是在座诸位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纷纷聚在自家主公和谢时周围,想要护送他二人下山,如此看来,韩伋手下这些臣属还是极为忠心耿耿的,起码“大难临头”,还记得护主。
韩伋同谢时对视一眼,前者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先捏了捏眉间,低低笑了一声,打算先为自家调皮的阿时收拾善后,后者则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心道好似玩笑开大了,这跟他想象的反应不太一样呀?
韩伋高声道:“稍安勿躁,诸位放心,此非地动。”他的声音沉稳,姿态不慌不忙,很快便如定海神针般安抚了在场众人。
邱直之前依照谢时吩咐,戴着耳罩,其实耳朵受到的冲击远远小于视觉上和脚下晃动带来的精神冲击,所以等发现地动消失,缓了缓之后,便率先察觉出了异样,忽而他似是想到什么,猛地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问道:“莫非这!这才是谢公子您要带我们看的表演?”
谢时笑了笑,正儿八经朝韩伋躬身行了一礼,虔诚道:“此物名为炸弹,是吾呈给吾主之生辰贺礼。愿此物庇佑吾主之将士,从今往后所向披靡!”
韩伋从方才谢时推开他朝他行礼时,便一刻不停地凝视着他,此刻男人的眼眸比最漆黑的夜空还要幽暗,他妄图以视线为牢,永远封锁住眼前之人。此刻的他需得深呼吸,双拳紧握,咬紧牙关,面无表情,才能克制住将眼前人即刻揽入怀中拥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