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想杀了她(第3/3页)

见他父母那天,她扎了精神靓丽的马尾,穿着纯白的过膝连衣裙,披着一件休闲女款小西装,踩一双西班牙进口的小羊皮鞋,脸上施了温婉尔雅的淡妆。她还特意买了一套进口洗护用品,想要给男友的母亲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男友的父母带他们去附近的西餐厅吃了一顿饭。

那是真正上得了台面的大餐厅,在此之前,她去过最好的也不过是一些价格中高的连锁西餐牛排馆。

在餐厅里面对那一套繁复的餐桌礼仪而慌得手忙脚乱时,她抬眼看到男友母亲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易阿雯心里咯噔一声,隐隐地生出某种预感。

她知道,苹果上的虫眼被这个见过了太多世面的女人瞧见了。

那顿饭之后,男友有一阵子没有联系她。

她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似的,尽管心里万分痛苦难受,但心照不宣地,忍耐着没有找他。

直到有一天,她发了烧,躺在和室友合租的破旧钢丝床上,想着他,流着泪,终于忍不住给他发了一个消息。

她说:“亲爱的,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男友没有回。

她把手机贴在心口,在她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之前,她也没有受到他的任何一条消息。自然而然的,在第二天一早,手机上也没有等来他的一句回复。

分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安静,不会闹得太难看,彼此都留些颜面。

但她哭了,躺在宿舍床上哭得特别大声,她觉得她努力戴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在那一刻碎的四分五裂,裸露出来的依然是那个穷村子里出来的赌鬼的女儿,罪犯的女儿。

她后来在路上又遇到过他。

他身边很快就有了一个新的姑娘,戴着她或许工作一年都买不起的围巾,笑起来露出整整齐齐的两排雪白贝齿,脸上有着她怎么伪装也装不彻底的从容,娴静,优雅。

他们没有看到她,而她走过去时,恰好听到他们背对着她,面对着橱窗在说话。

她听到他说:“我刚才那样和柜员发火,你可别当我是歧视那些农村里来的,我实在是被骗怕了,我和你说过我前女友的事情,我爸后来让派出所的人调查过她,她全是在骗我的,她是个村里来打工的人,爸爸欠了二十几万赌债,亲妈居然还是个劳改犯,我现在想到她我就恶心,我不知道人心怎么可以这么险恶……”

那一天她真的特别特别地崩溃。

她是真的险恶吗?

她知道自己无疑是做错了的,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除了爱情之外的东西。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倒是她花的钱比他更多,因为她想着自己年纪大,又是已经在赚钱的人了,而且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的。

她因为爱得太深,太胆怯,太自卑,所以犯了糊涂,撒了一个谎之后,又不得不用更大的谎言去包裹它。

做出这样的选择,简直是她被锻炼出来的本能——只要她每一次坦诚地告诉别人她的真实情况,人们就或是虚伪地安抚她,或是直白地鄙视她,她从小到大受够了这样的目光,她恨极了她的父亲也恨极了她的母亲。

为什么人们对于一个人的判断,永远不能只是针对那个人自己的?

为什么总要带上家庭,带上父母,带上抽屉里的房产证,存折卡里的理财和余额?

易阿雯想不明白。

她那么些年,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原生家庭任何一点正常的牵引和关爱。

她见到的父亲是猥琐的,兽性的,懒惰的,她对于生母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但从别人的口中,她听到的全是关于那个女人的贪婪,无情,狠辣……

她是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所以她一出生即为恶果。

是她不配拥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