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梦和现实(第2/2页)
忽然,变大的犬吠和人声隔着厚厚的废墟,在她上方响起。
半醒半梦之间,她能感觉到压在石板上的重物被一一挪走,不断有光线从缝隙中映入,照在她的手腕、脖颈上。
当最后一块石板被人搬走,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是个小姑娘,好像没有严重的骨伤,不过皮外伤有点严重。轻一点挪动她的手臂,万一被压到哪里了呢……”
“额头和手的皮肤都挺烫的,估计伤口感染发炎引发的,赶紧送到医疗所处理一下。”
“……”
完全照亮了这座城市的朝霞,也映衬在了废墟的少女的面庞上。
手里还拿着起重钳的高大青年浑身僵硬,微垂的眼眸因为震惊而睁大,面上流露出迷惘和茫然。
沉睡在泼天血色的废墟之上的少女,在搜救人员的小心检查下,舒展了四肢,露出了染了灰烬的苍白面孔。
刹那间,祁邪躁动不安的心弦被一记重锤狠狠钉住。
从年幼到成年,横跨了二十年来的梦境仿佛一夕成真。
他脑海中模糊的剪影浮现出来,最终和这个幸存者重合在一起,眉眼嘴唇无一不搭配。
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兄弟,你怎么愣住了?”
祁邪在平缓的暖风中伸出了僵硬的手臂,指尖小心翼翼绕过女孩儿伤口结痂的腿侧,将其横抱在怀里。
勉强还吊着一分清明的意识,让他抱着幸存者,双腿麻木得朝着医疗兵的担架走去。
臂弯昏睡的人眉心蹙着,仅烧得滚烫的两颊有一点血色。
隔着搜救服,祁邪仿佛都能感觉到手臂传来的触感和温度,他像捧着一团轻如羽毛的棉花,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动作稍微一大,就会让怀里的女孩儿碎成一捧泡沫。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祁邪已然分不清了。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梦里的神仙姐姐,现在就在他的怀中……
——
元幼杉苏醒时,躺在吉川市临时医疗所的床榻上,手臂和腰侧、腿弯都缠着纱布,显然伤口已被处理过了。
半拉上的窗帘遮光性一般,外头灼热的日光洒在床上,病房里有在灾难中重伤的幸存者低声呼着痛,鼻尖都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用不太痛的一条手臂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默默打量着病房内的设施。
看来那并不是做梦,她真的被救出来了。
只是她被人从废墟中抱出来时,曾短暂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被祁邪环保局在怀里。
“姑娘你醒了啊,怎么坐起来了?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寻房的医生正巧过来,最先看到靠门的元幼杉。
看着静静靠着床头的年轻女孩儿,饶是医生也在心里叹了一句,这个姑娘长得真好。
她额头被砸出了伤,包着一圈纱布,如瀑的乌发就这么垂在肩头,衬得那凝白的面庞如细雪。
雾叶一般的细眉,唇鼻无一不精致,一双望向旁人的眼眸格外清澈、带着莫名的沉稳,简直像仕女画像中走出的人物。
“都是些皮外伤,大腿上的伤口牵扯起来比较痛,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能来照顾你么?”
检查完伤口,医生又打开了手里的记录板,询问元幼杉的具体门牌号和身份信息。
元幼杉都按记忆里的答了。
“我十月一放假从学校回家过节,地震发生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家里,家里唯一的亲人是我妈妈,她在xx公司上班。姨姨,您知道怎么能打听到我妈的下落吗?”
身体内尚存的记忆和情感,让她忍不住忧心这个世界相依为命的母亲。
医生道:“别急啊,我给你看看档案上有没有登记。”
查看了这半天的救援记录后,她神情一僵。
元幼杉母亲所在的公司,正巧就在中心商贸大厦的脚下,在倾塌中被砸得粉碎,在岗的员工无一幸免。
“姑娘你先好好养伤,救灾工作还要很久,说不定你妈妈当时不在岗……”
医生叹了口气,但她们心里都清楚,哪有那么多奇迹发生。
元幼杉垂了眸,“麻烦您了,谢谢。”
她隔壁床躺着的病人是个小姑娘,年纪还小忍不住痛,醒了以后便躺在床铺上哭疼,要爸爸妈妈。
医生和隔壁几个床的病患竭力逗弄,也没能让小姑娘止声。
从屋里压低了声音的交谈中,元幼杉得知这个孩子的亲人都死在了地震中,唯一幸存的她被家人护在身下。
“小小年纪的,真可怜啊,不知道以后是送福利所还是找亲戚领养。”
“这老天爷啊不给人活路,旱死人还不够,现在连城都塌了,我的老伴儿啊……”
“……”
旱灾,是除了地震以外元幼杉听到最多的词。
感受着隔着窗也格外燥热的阳光,以及屋里蒸笼一样的闷热,她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
极限环境,自然是与恶劣天气和自然灾害相关,仅一次地震算不得b级副本。
看来这个副本世界的开端,就已经陷入了高温、不降雨的境地。
正默默思索着,忽然有护士推门而入,拿着记录板问道:
“哪位是元幼杉?有家属来登记探望了。”
靠门病床上的女孩儿面露惊诧,看了过去,“我是。”
只是她记忆里的家人,除了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之外再无别人,哪来的什么家属。
待一个相貌有一点印象的中年妇人从病房外露了头,看到元幼杉的瞬间也是一惊,愣了半晌扑了上来,变脸似得哭嚎着。
“我的闺女啊!你这是受苦了啊!”
不多时,又是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揣着手跟着走了进来,年老些的穿一件皱巴巴的挂衫,砸么着烟头不说话;
年轻些的看着二十六七,流里流气。
还勉强算好看的面庞,也因为一双乱转的眼珠子大打折扣,视线落在病床上的元幼杉身上后,登时一亮上下打量。
“这就是表妹吧,咱表姑呢?”
元幼杉不动声色躲开了这一家人的手,在记忆里翻翻找找大概猜到了这家人的身份,但她仍是沉着眉眼,
“你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