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3/7页)
温鸣玉怎么会不知道,燕南就有数家报社依附在温家的势力之下,替他们打笔墨官司,传扬消息。他好笑地替何凌山拭去一颗挂在下巴尖上的泪珠,轻声道:“他们不敢的。”
“嘴上不敢,心里未必不敢。”何凌山说这句话时,那份被岁月消磨得所剩无几的戾气又从神情里浮现出来:“他们想都不许想!”
然而在道出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一低头。温鸣玉看见几颗水珠顺着他的动作从脸上摔落下来,这次何凌山哭得好像更凶了,就算他难为情地不停抬手去抹,眼泪仍像雨点一样,无声地沾满了他藏在阴影里的小半个下巴。
“都没用了。”片刻之后,温鸣玉才听见何凌山含混不清地挤出几个字。
在该哄一哄眼前的人,和解决自己的疑惑之间,温鸣玉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何凌山这样地伤心,疑道:“什么?”
何凌山的不甘在这两个字的催化下终于爆发了,他抓起温鸣玉的手,带着哭腔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您都快要结婚了!”
温鸣玉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终于看见套在自己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这个发现使他足足怔了好几秒,几秒后,他对着何凌山那张哭得乱糟糟的脸,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何凌山猜想过无数种温鸣玉对这枚戒指的解说,却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笑得这样厉害,倒像是在看他的笑话一般。他又心急又委屈,反被自己的哽咽堵成了哑巴,一边抽噎一边艰难地想要发声。温鸣玉见何凌山急得脸都涨红了,才堪堪止住笑,可哪里止得住。他微微上挑的眉,勾起的嘴角仍是笑意未散的证明,他瞥了何凌山一眼,竟直接取下了手上的戒指。
“近来我的应酬很多,每逢这种场合,总有人想要关照我的私人生活。”温鸣玉拈着那只小小的指环把玩一下,又忍不住要笑:“我没有功夫应付这种关照,便想借它来堵一堵对方的嘴,哪里知道你也会上当。”
他反握过何凌山的手,将戒指沿着对方的指尖推了下去,继而将那只手拉到唇边,在何凌山手背的疤痕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就算是在留学时期,温鸣玉也很少有过这种举动。他虽受过先进教育,骨子里却是含蓄而庄重的,比他的父亲更像一个旧时代的人。不过现下的这一刻,温鸣玉并不介意放下架子,来哄一哄眼前这个被误会伤透了心的青年。
何凌山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臂仿佛一下子都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变成了一段与他无关的肢体。他的思绪同样在经历一场大动荡,一时在思索温鸣玉这番作为,是否是原谅他的暗示;一时又在回味温鸣玉亲吻他手背之前的那个眼神,那是足以使他的醉意加深成千上倍的一眼,没有人抗拒得了这样的温鸣玉,何况被看的人是何凌山。
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何凌山的身体已先一步凑过去,用双臂环住温鸣玉的颈项,毫无章法地一口亲在身前人的嘴唇上。
温鸣玉被亲得笑了一声,何凌山知道对方在笑话自己,便不服气地追着那人又亲了一下。待他第三次再迫近后,两人就没有再分开了,何凌山贴着对方两片柔软的唇,竟然紧张得腿都在微微地颤。然而他越是紧张,越要放肆,宛如要和自己的没出息作对一般。温鸣玉被他强盗般追着亲吻,倏然压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喘息,偏头躲开了何凌山。
他的衬衫不知何时被何凌山撩起一大片,露出一截修韧白`皙的腰身。因为瘦,那腰只有纤纤的一把,可等到何凌山将手按上去时,触到的全是紧实有力的肌肉。何凌山被引诱地又揉了一下,手腕立刻被对方牢牢攥住。
“小流氓。”温鸣玉垂下长睫,轻声细语地怪罪他。
他的声音比往常要沉,格外凸显出那点沙哑的甜意。何凌山耳根发胀,像是由内而外地燃烧起来,连视线都被烫得朦胧了。他撑起发软的身躯,附在温鸣玉耳边,勉力道:“我好想你。”
“你想得,”温鸣玉轻轻一掐他的掌心:“似乎有一点不守规矩。”
何凌山被他取笑得浑身滚烫,为了表明自己有多不守规矩,他仰起头,在对方小巧光洁的耳垂上再度落下一个吻。连何凌山自己都为自己惊异,他不知道自己的勇气从何而来,也许是酒吧。酒是一个无比适用的借口,一切不合理的、冒犯的举动得到它的解释,也就变得合理又情有可原了。
这次温鸣玉格外宽容地接纳了他的无礼,何凌山吻他,他总是回以一个微笑,像是大人纵容顽劣的小孩子。何凌山抱着对方,三年的空缺终于在他的怀里完满,他一时珍爱得不知要做什么才好,便一径地亲吻温鸣玉的脸颊脖颈,像只小狗在试探一块对它充满诱惑的糖。那种新奇的甜蜜反使他变得手足无措,何凌山终于忍不住向对方求助:“明月……”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会难耐地往温鸣玉身上怀里乱蹭,再一次唤道:“明月——唔!”
何凌山只觉身子一轻,乍然失去了重心,不禁吓得发出一声低呼。他竟被对方扣着腰托抱起来,温鸣玉走了几步,忍不住掂了掂怀里的人。笑道:“似乎比从前重了不少。”
“我都二十岁了!”何凌山难为情地替自己辩解,说完后,他也低下头,捧住温鸣玉的脸细细打量。没看多久,他再度伏下`身子,与对方贴靠在一起:“你一点都没有变。”
温鸣玉不置可否,何凌山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四处搜寻那点苦涩的清香。就这样被迷迷糊糊地抱了一路,何凌山忽然听见温鸣玉用温软低沉的声音念道:“闻此期振策,归来空闭关。”
何凌山起先没有反应过来,待听到最后一个字,他才飞快挺起身子,着急地去捂温鸣玉的嘴。
他伸出去的手立刻就被温鸣玉制服了,温鸣玉将头一侧,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相思如明月,可望不可攀。”他将何凌山放在一张小圆桌上,对着青年那张飞满红云的脸,慢条斯理地背出了最后一句:“何当移白足,早晚凌苍山。”
“盛欢,”温鸣玉迫近他,义正言辞地询问:“我教你读书,就是让你这样胡乱搬弄的吗?”
何凌山哪里知道对方会在此刻提起自己名字的典故,顿时羞窘得无地自容,无力地倒在桌面上,只顾用手紧紧地挡住自己的脸,他正自顾自地沉浸在羞耻的混乱里,领口却突如其来地一松,有人抽去了他的领带。
那只手还在继续,何凌山的衣扣被一颗颗缓慢无声地解开。他终于意识到温鸣玉在做什么,脑中轰然一响,连指尖都紧张得一阵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