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诺维格瑞的白日梦(第2/3页)

“描述你对爱莎的一项回忆,我需要一项最强烈最完整的回忆,关于她。如果实在没有,你也可以描述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印象最深刻的,有关于她的介绍。”

男人的目光瞄向远方,回忆在脑海里翻滚,

“我的爱莎出生于诺维格瑞,出生那天天上的太阳……”

“她刚学会走路那天,就模糊叫出了我的名字……”

缓缓的陈述中过了一刻钟,男人眼眶悄然泛红起来。

“克制你的情绪,不要沉溺于伤感,”可林面不改色,手掌轻轻在男人额头一点,“现在你得躺下来,全身放松,握着我的手,讲有关爱莎的事情,你认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失踪,她现在应该在哪儿?”

一边问,卜梦者一边点燃了床边一炉香料。

白色的、散发着青草香气的烟雾弥漫起来,

陶德的脸在烟雾中变得模糊不清,嘴角开合间,烟雾云朵般变换,陈述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逐渐消失。

他闭上眼睛,开始规律地呼吸。

卜梦者站起身体,观察着男人的神色,确认他陷入熟睡,然后将梳妆台边准备好的半成品毛衣取过来——她开始织毛衣。

白烟将躺着的和站着的影子都笼罩住,融为一体。

……

“呼——”

“爱莎!爱莎妹妹!”

一个清脆急促的女声将陶德唤醒,目光很快由涣散到汇聚,他看到身前一位娇小美丽女孩,笑盈盈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素白的小手。

她的身体轮廓边仿佛纠缠着雾气,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周围,他注意到摆满一盏盏花篮,同样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幸运猫花店?

娇小的女孩长得也很眼熟。

陶德想了想,心头一动,她不就是不久前刚见过一面,花店的老板雅琳!

“昨晚没睡好?小爱莎又在想男人了?”

“你才想男人呢!”陶德张嘴就来,却发现完全控制不住身体,“自己”娇憨地笑了两声,就像女孩子,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睡觉吗?

身体仿佛完全不属于自己。

视野一转,陶德发现“自己”离开了花店,温暖的阳光从天空洒落,平整光滑的石板路上,行人穿梭不息。

远处店铺热闹非凡,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无一例外,万事万物都被淡淡的雾气缭绕。

陶德终于醒悟过来。

“我在梦里!他们叫我……爱莎、爱莎?!”

他恍然大悟,自己宛如一个附在女儿身体中的幽灵,正经历着她某一天的日常。

“卜梦术,真是神奇。”

陶德的心中一瞬间盈满了感动、和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一种古怪的方式和爱莎重逢。

阔别十五年的父女,以一种神奇的方式产生联系。

他的心安静了下来,前所未地满足。

“爱莎,我唯一的亲人,你一定要活着啊!”

一路上,小姑娘蹦蹦跳跳、甩动尖头皮鞋的小脚,往南边的农贸市场走去,显得很活泼、开朗,显然已经从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里摆脱出来。

陶德有些欣慰,这是他心底所期望地,爱莎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

他拼了命尝试着控制身体,想更清楚地看看女儿的脸,她长得是像科琳,还是自己?

他想搂她入怀,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哄她入睡?

然而他无能为力。

陶德只能旁观,无法改变哪怕一丝一毫。

这些场景已经成为过去,而现在,很难改变过去。

……

爱莎走到最繁华街道的十字路口,猛地停下了脚步,皱着小巧的眉头看向旁边,一排高耸的建筑间,有一个阴暗狭窄入口。

女孩脸上的困惑越来越重,她看了看周围的路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而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忍不住侧耳,更加仔细地倾听。

陶德的心在一瞬间绷紧起来,他想到了那天的场景。

“不、不要停下来,不要拐弯,继续往前走,我的乖女儿,求你了,走啊!”

——

一段诡异的歌声从狭窄的巷子里传了出来,足以媲美海妖塞壬的歌喉,空灵、充满了难以描绘的魅惑。

爱莎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心神,哪怕是陶德,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在这一刻沉迷了进去。

他随着她转过了头,看向窄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呼——”

“不要,走啊!走开!”陶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股无法遏制的惶恐涌上心头,他拼命地在心底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莎一步一步步入了黑暗。

阴暗的巷子,空无一人,年轻的女孩低垂头颅,提线木偶般神情呆滞地走到了中间。

歌声突然消失……

两人的目光中间,神异至极地闪过一道红光,接着出现了一位男人?脖子间吊着晶莹剔透的吊坠,身体和面目却笼罩在一团阴影之中,模糊不清。

他嘴巴蠕动,发出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

仿佛是施舍,亦或者命令。

真凶,你就是真凶?!

王八蛋啊,为什么带走我的爱莎?!

陶德陷入极端的愤怒,哀伤,一颗心仿佛在抽搐。

但身体和灵魂都无法动弹。

女孩被吓坏了,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那个男人伸出手指凌空一勾。

“aecáemm!”

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于爱莎身上。

她被封住了嘴巴。

面色惊恐,四肢诡异地反弓。

小巧的身躯腾空而起,落到了男人身边。

“轰隆——”

螺旋的气流钻出虚空,一扇方形门扉凭空出现。

巷子里劲风大作。

爱莎身不由己,跟随着男人,踏入了大门。

……

天旋地转,眩晕和黑暗潮水般将陶德淹没。

他被困在死亡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

再睁眼。

陶德进入了另一个场景。

漆黑的天花板,刺目的黄光,四周摆满一排颀长的方形木箱。

木箱环绕下,是一张张盖着白布的木床。

他(她)躺在其中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沾满血污的肮脏围裙、带口罩的强壮男人,男人握紧锋利的解剖刀,朝着他(她)的眼睛直直地戳了过来——

“啊——”

“陶德!”猎魔人一阵风似地冲入了卧室,将雇佣兵的肩膀紧紧按住。

后者从床上坐起僵硬的身体,满身大汗地捂住双眼,一阵声嘶力竭的抽泣、抽搐,胸膛好似快窒息一般快速鼓动。

“伙计,别叫了,刚才那只是个噩梦,你现在很安全!告诉我,刚才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