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后来温梨笙才得知,谢潇南并没有杀她爹。

温浦长自谢潇南进城之后,带领一批人往南,成为反贼之中的头号人员,一路向南而去的大部分城池都是他占领的,所以也导致后来谢潇南去往奚京的路相当顺畅,几乎没有阻拦。

谢潇南称帝之后,温浦长被拜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时,温梨笙正捧着自制的灵牌一边哭一边烧纸,把身着华贵官服的温浦长气得一蹦三尺高骂她。

误会解开之后,温梨笙才知道,当年梁帝决心除掉谢家,所以先派出谢岑前往北境,在他对大梁将士满心信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梁帝安插的内线设计其杀害,尸体抛在北境不知名的某座深山之中,无迹可寻。

后来谢潇南不知真相,带兵前往北境寻父,再中埋伏,千百将士被逼上绝路,留下了最后一点口粮。

百人死而求一人生。

谢潇南背负了千百将士的性命与期望艰难的活下来。

幸运的是温浦长在得知消息之后,带人前去施救,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救下了独自生还的谢潇南。

而后谢潇南想回奚京,却在离北境百里之处的城中遇见了寻欢作乐的一众援兵,率领援兵的人正是四品武将董廉。

谢潇南找上他之后才知道援兵未能如期而至的真正原因是梁帝授意,当初他父亲也是葬身于董廉之手,谢岑手上戴了多年的赤玉扳指也被扔到谢潇南的面前,他才彻底明白了父亲的死亡。

谢潇南满腔恨意,怒火难耐,在连杀二十几人之后没能取董廉性命,只得暂时逃离,他拖着重伤之身无路可去,又反回沂关郡找温浦长。

造反吧。

在将一切告知温浦长之后,温浦长是这么跟他说的。

随后他被安排在收缴而来的梅家酒庄里养伤,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养精蓄锐策反了萨溪草原的哈月克族,将索朗莫收入旗下,又暗中与京城中的谢家取得联系,周秉文得知一切后选择站在谢潇南这边,分隔两地开始策划造反事宜。

万事俱备之后,他们高举反旗,彻底搅乱了大梁。

温梨笙起初以为谢潇南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才造反的,后来了解到原是梁帝不是明君,引起大梁各处的动荡不安,为着这天下人他才造反,最后才知道,原来这当中还有一层家仇在其中。

谢潇南的脊梁骨,只肯烧毁,不能摧折。

所以后来他戴着父亲的扳指,拿着乔陵的骨刀,一步一步从泥泞中走出,踩过尸山血海,站上了最高的那处地方。

即便他污泥满身,血染衣袍,却仍是黑暗中最明亮的一束光。

忠主护国,保卫大梁,是谢家人的天性。

谢潇南做到了,他将国仇家恨扛在肩上,哪怕背负天下骂名,哪怕父母皆亡,重要的人不断离去,他也未曾退缩半步。

唯有这样的谢潇南,才配得上铮铮铁骨四个字。

见识到这样的他,温梨笙感到不胜荣幸。

然而世间万般苦,佛不渡人,唯有自渡。

谢潇南那尊贵的龙袍之下,不仅仅是满是伤痕的身躯,还有一颗已然千疮百孔却仍然无比强大的心。

永远顶天立地,永远不会被摧折。

所以谢潇南说:“我不能倒下。”

可有谁还会记得,当初的谢潇南也不过是身份尊贵的景安侯世子,意气风发的小少爷罢了。

温梨笙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痛苦,从心底溢出奔腾飞跃,传往四肢百骸,她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将这一切忘记,重生回来之后竟然只记得当初在沂关郡被毒的那段记忆。

谢潇南受了那么多的苦,背负了那么多翻越一座座大山,受天下骂名时,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更应该铭记于心才对。

若是连他们都忘记了,谁还会知道谢潇南曾经遭受的一切呢?

当初她死在这棵树下,谢潇南捂着她腹部的伤口,赤红的眼中满是惊慌和哀痛,一声一声的嘶声喊着她的名字。

那些记忆涌现时,温梨笙闭上眼睛失声痛哭,春雨将她身上浸透,冲刷她源源不断流出的泪。

倒头来她也丢下了谢潇南。

成为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头上添一刀的罪人。

她怎么能够忘记呢?!

大雨滂沱之下,温梨笙崩溃到放声大哭。

春雨料峭,惊雷不断,哭声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连同倾泻而出的痛苦和悲伤都化作雨水从指尖滑落。

忽而打在身上的雨水停了,化作咚咚咚地响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温梨笙睁开朦胧的泪眼,就看见头顶悬着一把墨色的伞,将雨水尽数遮挡,她转过头,就见谢潇南持伞立在身边,低着头看他,黑眸像拢着无边月色,沉沉的,将她笼罩。

谢潇南将笑未笑,抬手掌在她的侧脸,大拇指往湿润的脸颊上擦了擦,低低开口:“是谁惹了温宝伤心啊?”

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分明浸着心疼。

温梨笙呜咽一声扑到他怀中将他抱住。

谢潇南的身上是干燥的,温暖的,泛着那股淡淡的甜香,那是温梨笙最喜欢的味道。

前世她被洛兰野抓去后很长一段时间困在惊慌之中,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很少睡觉,即便睡着之后只要有一丁点的响动,她就会被立即惊醒,再无睡意。

后来被谢潇南救回,她整日整日夜不能寐,睁着眼睛坐到天亮,被谢潇南发现之后,他就在温梨笙的寝殿中点了龙涎香,淡淡的甜香气味一下就让温梨笙的神经得到莫大的缓解,当晚她睡了这两月来头一个安稳觉。

自那之后,她殿中便日日点着这种香,再也不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动静从睡梦中惊醒。

重生之后温梨笙忘记了那些记忆,却仍旧从心底里喜欢这香气。

温梨笙紧紧抱着谢潇南,将身上的雨水全数蹭到他干净的衣服上,埋在他的肩头哭,声音闷闷的,却一声声传到谢潇南耳朵里,震得他心尖都颤起来。

谢潇南轻叹一声,揽上她的背,将她拥入怀中,半点不在意她浑身湿透。

而后他将温梨笙抱起,抬步走向林子旁出的一处庭院,那是他和周秉文时为了而来北郊玩时方便,留的一处宅子。

宅中常年有几个下人看守打扫,谢潇南进门的时候下人们皆惊诧不已,但飞快的打点好房间,备上热水,随时供主子所用。

谢潇南将她抱进他来这里时睡觉的寝房,房中被清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摆放整齐,有着谢潇南房中一贯的风格,地上铺著名贵的裘毯还未收起,房中被下人点上了香,送上热茶之后,下人退去关上了门。

窗外雨水淅沥不停,谢潇南将她轻轻放在裘毯上,想起身拿一些热茶给她喝,却被她一下抱住了腰身,脸曾在他心口,声音哽咽:“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