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嫌弃(第2/2页)

如果除去现在他暴躁的辱骂的话,他进步应该更大。

“你他妈的又不能生出来!矫情什么!”

听到这儿,苏蘅心脏狠狠一跳,自己听着都不落忍。话说太过分了!

果然,男孩的脸色霎时惨白,血色瞬间消退了。

“你让我陪你检查,我来了,别给脸不要脸,想和我谈恋爱,少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男孩脸色灰败,清亮的眼睛溢满委屈和绝望,质问道:“你不想和我谈恋爱,为什么要和我上床啊!”

Alston嗤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问题,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用力甩开男孩缠着他的胳膊,摆脱垃圾似的大步走向门口。

苏蘅连忙蹦跶两步,藏到了门后面。

Alston目不旁视,快步流星离开。

男孩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身体像离巢的雏鸟一样颤抖。后面一排坐着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绝大部分是年轻男性,趁着雨天医院人少来这儿做艾滋病检测,大概因为见惯了,眼神并无惊讶,只是麻木、讥讽、怜悯、自嘲。

刚才衣着华贵的人看着来头不小,他们不敢吭声,这会儿男孩儿落单,又明显是被人抛弃的便宜货,因此有人厌烦地斥责他:“这里是医院,有没有素质,能不能安静?有什么可鬼哭狼嚎的?”

男孩蓦然停下,尴尬地抽噎着。

苏蘅及时推开门,走到他身边替他解围。

他从口袋掏出几张纸巾,看男孩狐疑之后犹豫着接过,他漂亮的眼睛温雅地注视他,像朝露滚落叶梢,月光揉抚深夜:“你还好吗?有力气站起来吗?”

男孩眼珠黑亮亮地盯着他,像投进湖底的石子,连抽噎都忘了。

苏蘅鼓励的眼神再次朝他投过去,男孩抽了抽鼻子,别开眼猛的点了点头。

苏蘅撑着他的腰,男孩有些腿软,脸上都是泪痕,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苏蘅站在他身旁问:“别害怕,你测试做了吗?”

男孩摇摇头,想到什么又连忙点点头。身体仍发抖,哑着嗓子说:“刚做了,结果还没出,他就受够了,烦得不想等了。”

苏蘅捏了捏他的手:“没事,我在这儿陪你等。”

男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力道没察觉地有些重,但苏蘅忍着没吭声。

男孩表情惊恐绝望,有一种将要破碎的情态,苏蘅想等候判决的犯人大概是这样的表情,他嘴唇颤抖得不成样子,嗓子一抽一抽的,不堪负重地说:“要到了……马上时间就到了,如果我得病了,我……我一定会去死,我活不了了我真的活不了了……”

苏蘅拍抚他的肩背,低声安慰:“不会的。”

时间差不多到了,他头埋在苏蘅腰间,不敢看。苏蘅抽出他手中的试纸,上面一条红线。

“你看,是阴性。”苏蘅笑着凑到他眼前。

男孩表情空白了一秒,接着振奋地接过去翻来覆去地查看。

他如释重负地沉吸了一大口气,用从来都没用过的力道。

男孩霎时泪流满面,哭得泣不成声,感激地看着苏蘅:“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如果我自己在这里我会害怕得发疯,是你给我带来了幸运,幸好我今天遇上了你……”

他眸光烁亮,恳求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

苏蘅笑着摇摇头,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擦他脸上的眼泪。他哭得像懵懂无知的小孩一样鼻涕眼泪满面淌,有种虎口逃生的潦倒。苏蘅在诊室接待过很多孩子,都曾把他当做救命稻草。

他做医生时就是以治疗青少年心理疾病为己任,哪怕是离开岗位转行做了心理师,他也从未忘记过曾经怀揣着热忱、理想、信念在国旗下坚定庄严地宣誓。

“这份幸运不是我带给你的,是你自己该得的。”说着揉搓一把男孩毛茸茸的后脑,像个慈祥的长者,劝慰道,“不要再追逐抓不到的东西了,从今天开始你会重获新生,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更好的人、更精彩的人生等着你。”

“至于名字,”苏蘅想了想,看着医院肃白的墙壁、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对困难的悲悯和庄严的责任感在心海奔涌不息,“我是个医生,如果你感到痛苦,就积极向医生求助治疗吧。自我接受再积极求助,就是迈出困境最重要的一步,其他的,医生会帮你的。”

男孩紧紧握住他的手,潸然泪下:“我会的。”

苏蘅拍拍男孩的肩膀,道别之后离开了医院。天色稍晚,气温骤减,苏蘅紧了紧风衣,钻上了一辆出租车。

回家路上苏蘅思绪纷杂,今日一遇,看来Alston的心理问题要想解决还需要很长时间。

到了熟悉的家门口,苏蘅不得不面对将要看见靳卓斯的事实,心虚地拢紧柔软温暖的风衣,他才恍然意识到已经穿着它很久了。可还是有些嫌弃。

他总不可能逃避一整晚,靳卓斯早晚要见的,再说了,房子还是他的,苏蘅有什么道理不回去?

想到这个,苏蘅底气一足,给自己加油鼓劲,雄邹邹气昂昂冲过去,吭吭吭输完门禁密码,然后!轻悄悄地推开门,像捕食前侦查有没有敌人的小麻雀一样,小心探出脑袋张望着。

作者有话说:

我越是看到人性的幽暗之处,越相信它会有出口。

——毕淑敏《女心理师》

(这章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