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3页)

陈景深偏着头,冷淡地开始指点江山:“修矮点吧,比新郎高太多不合适。”

“给我修点笑?”

“头发好像有点飘。”

“我的鞋……”

喻繁忍无可忍,扭头就扯陈景深衣领:“陈景深,你屁事怎么——”

目光对上,两人突然都沉默。

陈景深垂眸看他,眼睛黑沉幽深,没有话里的挑剔,像把无言又锋利的钩子。

身边冷调的家具仿佛都消失,他们又回到南城七中看台的那节台阶,陈景深追问他一天“我们谈什么”,他也是这么把人的衣领抓过来,拎到自己面前说话。

再之后,他们每次挨得这么近,没多久就要接吻。

这是重逢后,陈景深第一次认真看他。

除了瘦了点,喻繁其实没怎么变,只是熬夜修图修出了淡淡的黑眼圈,嘴唇干得有点发白。

视线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陈景深垂眼,视线往下落去。

喻繁回神,条件反射地跟着他往下看。看到自己洗漱时怕弄脏而敞开的外套前襟,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跑出t恤圆领外的,用细银绳吊起来的白色纽扣。

喻繁神经一跳,恨不得把这颗纽扣扯下来扔出窗外。

他立刻松开陈景深的衣服,慌乱到用两只手去把它塞回去。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纽扣贴到皮肤上时还凉凉地冰了他一下。

喻繁低着脑袋,但他知道陈景深还在看他。

杀人灭口的想法刚冒了个头,“叩叩”两声,平时一年半载都发不出动静的门,响了今日第二回 。

“我去。”沙发一轻,陈景深起身道。

喻繁生无可恋地保持了这个动作一会儿,僵硬地把身子转回电脑前,直到听见门外的人说“您的外卖”才找回灵魂。

他扭头道:“我没点外卖。”

门被关上,陈景深拎着袋子回来,说:“我点的。”

“婚礼太忙,没吃什么。”陈景深从桌上拿起剪刀把外卖袋剪开,又转身去门边简陋的小厨房洗一次性碗筷,丝毫没有第一次进这屋子的做派。

最大一碗被放到喻繁面前,陈景深说:“你的,吃了再修。”

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和肉包。

喻繁本来没觉得多饿,闻到味道就受不了了。他犹豫了下,还是把电脑挪开,模糊说了句“哦”。

热粥入腹,胃一下舒坦很多。

“什么时候开始的?”陈景深问。

喻繁正边喝粥边低头看自己衣领,闻言一愣:“什么?”

“胃病。”

“……”

刚来宁城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吐,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后面也没怎么注意,等有天疼得直不起身了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熬夜工作就这样了。”喻繁说。

陈景深点头,没再继续往下问,转而道:“大学在宁大读的?”

喻繁嗯了一声。

陈景深偏眼看他:“多少分上的。”

“踩尾巴。”

陈景深又问:“选的什么专业?”

喻繁蹙起眉,咀嚼的动作慢了点儿:“经管。”

“英语四六过了么。”

“……过了四。”

“绩点多少?”

喻繁放下勺子,冷冷地转头问:“陈景深,你查户口?”

陈景深很喜欢喻繁连名带姓叫他,六年前就喜欢。

“没,”陈景深说,“我想多知道一点。”

“……”

喻繁把勺子又狠狠戳进粥里,囫囵吃了一口,含糊地应:“3.2。”

都是陈景深在问,喻繁觉得有点吃亏,他脑子里转了很多个问题,但其实最想问的还是那一个。

他心不在焉地喝完粥,盯着空荡荡的碗底看了一会儿,终于要忍不住,他喉咙滑了一下,低声开口:“我听说你——”

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话,喻繁声音截住,循声看去,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壁纸。枝丫繁茂的绿荫大道。

他烦躁地皱了下眉,心想谁特么周末还给他打电话,刚想挂掉,手在半空忽然僵住。

上方的来电显示,备注是“妈”。

他又没妈。

喻繁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直到陈景深擦了擦手,按了挂断键。

窄小的客厅倏地又陷入死寂。喻繁手指搭在电脑键盘上,像是被这个电话又泼了一杯咖啡,整个人都沉闷下来。

一瞬间,喻繁终于意识到,横在他和陈景深之间的并不是新认识的哪个人。

陈景深问:“听说什么?”

喻繁张了张嘴,刚要说,电话又响了。

“没什么。”喻繁收起目光,若无其事地说,“接电话,很吵。”

陈景深沉默几秒,还是拿起手机接了。他就坐在喻繁身边没走,喻繁不想听都不行。

可能是季莲漪声音太小,也可能是陈景深手机太好,明明坐这么近,他还是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能听见陈景深低声沉沉地回答。

“我没在公司。”

……

“也不在家。”

……

“我说了,在我们达成共识之前不会回去……奶奶。”电话那头好像换了人,陈景深声调落下来,好像有些无奈。

这次陈景深安静得格外久,久到喻繁都怀疑那边挂了,才听到他说:“知道了,我回去一趟。晚上到。”

挂了电话,陈景深转头想说什么,喻繁已经把电脑从身上挪开了:“我送你出去。”

陈景深想了一下,说好。

喻繁安了发条似的起身,把人带到门口,刚拧着门把开门,听见陈景深说:“外面下雨,别送了。”

喻繁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又猛地伸手去抓陈景深的衣服:“等等!外套。”

“不是没衣服?穿着。”陈景深说,“给你了。”

喻繁本来想说谁稀罕你外套,张口却听见自己哦了一声,然后看着陈景深转身朝电梯走去。喻繁习惯性地关门,最后却留着一条缝,他握着门把呆立,明明一个人在这屋子住了好几年,陈景深只在这待了多久?人刚走,他就觉得身后的小房子空荡荡的,有点冷。

而且……

如果陈景深没有第二个要在宁城办婚礼的朋友,那今天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喻繁后知后觉,他和陈景深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告过别。六年前是没法说,刚才为什么没开口?哪怕说一句再见?

电梯到达,“叮”地一声,直戳喻繁神经。

他猛地回神,手上用力刚要拉开门出去,门板就先被人从外面一按,陈景深去而复返,推门而入。喻繁还愣着,陈景深已经反手把门扣上了。

喻繁:“干什……”

“能有一个道别吻吗?”陈景深冷淡平静地问。

喻繁怔在原地,被“道别”两个字刺激得心脏直疼。他又想起上一次他看着陈景深走,手心攥出血一声没吭,陈景深三个字在他嘴边横冲直撞,咬破了嘴唇才没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