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2页)
光是待在玉烟宗人身畔便已足够折磨,又不能打、不能斗,还要听人叽喳……秦念久连瞳孔都泛起了丝异样的红,头痛欲裂地拿手用力按了按发胀的眼眶,一字一顿道:“闭、嘴——!”
倏而,风云静止,万物失声,原被谈风月与傅断水纠缠着的破道动作一顿,包裹在身上的怨气一刹外泄,与毒瘴融到了一块去,如同爆炸了般,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疾速蔓延开来,不过弹指便覆盖了大半片山林。
原本苍翠繁茂的密林眨眼变作了一地的焦黄枯枝,山林间的蛇鼠虫蚁、飞禽走兽更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须臾化作了飞灰。
不远处正昏昏沉沉地调着内息的三个玉烟少年一见这景象,瞳孔一缩,齐齐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地执剑赶来。
加上叶尽逐拢共四人,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分别各站定了四个正位,手中长剑一扬,身法不断变换的同时以剑为笔,在空中划出了道道莹白灵痕,试图请来四方地灵以组成封阵,来彻底驱散这漫天毒瘴。
……搁这儿跳大神呢?!等封阵落成,整个红岭都要成鬼城了!秦念久看得心焦,立即便要提伞上前,又被谈风月忙中送来的一记眼刀给生生逼停了动作。
不等他跳脚,谈风月错开半步,拿指尖掐破了五指指腹,挥手在空中一抹,竟是跳过了吟唱,直接在山上罩下了一座聚气而成的巨大金钟,将遮天的紫绿毒瘴严严实实地罩了进来,抑制住了它的蔓延。
好,红岭城是暂且保住了,可被罩在金钟内的毒瘴只会愈来愈浓,他们亦尚还在金钟内,若不能诛灭了这散布毒瘴的源头,待他们尽数被毒死,红岭覆灭也只是早晚的事!
见谈傅二人又一次地被破道弹开了数丈,秦念久终于顾不得那么多了,调集周身怨煞之气汇聚于摊开的左掌心,飞身直取破道顶上天灵——
所用的到底是具借来还魂的尸首,又面对的是个可召尸控尸的僵尸王,在掌心切实碰到破道那枯黄干裂、森凉无比的头盖骨时,本不该为毒瘴所侵扰的秦念久还是难免失神了一刹,似有无数碎裂的记忆唰地灌进了脑海,不过片刻,又无法挽留地悉数退去。
说是记忆,可那些片段却都无色、无声、无香、无味……只有一片乏味的苍白,又根本无法切实地看清。
趁着他这一刹失神,破道口中发出一声尖利呼啸,将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反折了过去,借此躲开了他即将自顶上灌注而下的怨煞之气,又以一股斥力狠狠震开了他的手,连带着将他向后击退了数米。
被震开的左手剧痛得像是被石磨碾过,连勾起手指都难以做到,更罔提掐诀了,可还不等秦念久自齿间逸出半个呼痛的气音,就见破道如同一个失灵了的偶人般“咔”地张大了嘴,没了皮肉的下颌骨地松松挂在牙关上,甚至能让人一眼望穿它内里黑洞洞的喉管。随着“嗬嗬”的气音自它漏风的喉间传出,数以千计的蛆虫挣扎扭动着从它口中涌了出来,甫一触及毒瘴,便尽数化作了几可凝成实质的厚重怨气,出其不意地攻向了正设阵的几个少年。
泼天怨气迎面袭来,站在阵首的叶尽逐首当其冲,可眼见剑阵将成,他分不出手来,只能将气神调出来凝在身前,企图硬碰硬地扛下这一击。
不行!这怨太重,会侵蚀气神!
秦念久眼神倏戾,电光石火间伸手拉过叶尽逐,将他甩到了身后,自己则挪步站上了阵首的位置,替他生生受下了袭来的怨气。
到底是凡人血肉作皮,即使内里全是用怨煞之气撑作的筋骨,两股怨气相撞,他不免还是往后退了半步,喷出了一口的鲜血。
缺了一角动作,组了一半的剑阵凝在空中,光芒隐隐有倒转减退之势,秦念久一擦唇边血迹,想也没想地以没受伤的右手抬起黑伞,灵活地接上了笔画,点、划、捺、勾——
一击不成,破道又是一声长长呼啸,遍身翻涌着的怨气一炸,铺天袭来的气压将缠着它的谈傅二人生生逼退了几寸,自己则卡着这几寸的空隙站到了阵前,露着骨茬的五指破空横截一划,竟不费吹灰之力便精准地破了封阵的阵骨!
法阵被破,一股似能拆骨的极强斥力自阵心嘭声炸开,还不等反噬到正站在四方阵脚处的设阵人身上,傅断水便及时回身护住了破阵后被震伤心魄的少年们,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推出了金钟所罩着的范围之外,又全然不顾他们口中的呼喊,抬手设下了一道禁制,将他们强硬地阻隔在了外面。谈风月亦扶住了秦念久,抬手捂住了他肩上裂开的伤口。
不过一具没了心智的行尸走肉,怎会能看得穿封阵?!秦念久难以置信地看着破道,又扭头看向谈风月,“它怎么会这么厉害?!”
谈风月适才与那大煞对战了半夜,接连又遇上破道这么个难缠的角色,如玉的鼻尖都透出了点红,显然也有顶不住了,一开口却还是惯常的冷嘲,“不然这僵尸王换你来当?”
秦念久没有跟他斗嘴的心思,不信邪地一蘸肩头流出的鲜血,连画了数张符箓甩向破道,却都犹如泥牛入江海,没能掀起半点涟漪。
僵尸本就是靠着心中一口执怨撑起的形体,半属人半属鬼,阴司不收,天地不容,若想将其除去,只有直接将它的肉身毁灭这一个法子——可是术法咒诀皆是无用;可是难以抵御这驱不散的毒瘴;可是武器根本没办法近它的身;可是——
可是不能不打。
该死的!
隐隐有些松动不稳的金钟之内,毒瘴蔽天,怨气横生。一人提黑伞,一人持长剑,一人执银扇,一齐朝破道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