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2/3页)

确实是他爽约,秦念久便赔了个咧嘴笑给她,好声道:“时日还长,又不差这几天。”

“也是。”宫不妄惯性地轻哼了一声,“那我就不多叨扰二位了。”

谈风月心说稀奇,你居然也知道是叨扰,面上则半点不露声色地目送她出了门。

直到宫不妄走远了,秦念久才长舒一口气,恢复成了那副没骨头的懒散模样,往桌上一瘫,给自己斟茶润嗓,“总算走了……她未免也太爱聊天了些。”

转念一想,她前五十来年都与全无七情的鬼魂相伴,话也无处说,现下话多了些,倒也怨不得她。

“城主怕你待在屋中憋闷,好心与你谈天纾解,你倒嫌了。”方才不是聊得挺开心么?谈风月凉凉说着反话,“怎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什么呀……”秦念久用眼白看他,又撇了撇嘴,“你倒帮她说起话来了。”

认定了这老祖是心怜红衣美人,他啧啧两声,也不等谈风月辩解,就调转了话头,“哦对,她倒提醒我了。我在想啊,那蓝衣师兄能铸出那样精美的梅花剑和页银灵器,该在大小宗门中也颇有名气才对……先前离开红岭时,那玉烟宗小弟子不是给了你一枚传音符么?不如问问他们?”

这么一说,玉烟宗如今是十七大宗之首,该也留有各大小宗门的名录才是,找他们查查宫不妄也是个法子。说到正事,谈风月略一垂眼,便也挥散了心间缭绕的酸气,点头应了,从袖中取出了那折成纸鹤的传音符来。

黄符折就的小小纸鹤十分精致,嘴尖翅尖,稳稳立于桌上。怕引入煞气会使得灵符失效,秦念久只是目露好奇地在旁看着,没敢上手去碰,由谈风月招了股灵气来,如水流般细细注入符中。

灵气浸入符中,将原本赭黄的纸鹤染成了淡蓝。不多时,纸鹤轻轻一振翅,似活过来了一般,以尖嘴去梳理翅膀,口吐人声,“——怎么了怎么了?他们用了这符?可是遇着了什么危险?这可怎么办,我们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啊——”

这声音秦念久记得,是那个聒噪别扭的双生子哥哥,叶尽逐,生着一张娃娃脸的那个。

又是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别急,人家还没说话呢,让人家笑话……”

这声音秦念久也记得,是那个性子较为沉稳的双生子弟弟,叶云停。说是双生子,身量却较他哥哥矮了整整一头。

他们似是在外面,话音间隐约有马蹄声与车轮卷动之声,还模糊有几声短促的鸟鸣。

教训完了自家那急躁又莽撞的哥哥一句,叶云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严肃道:“二位仙友请讲。”

……这一唱一搭的,要是真有什么危险,等他们说完这几句,怕是人都已经凉了。秦念久听得好笑,摇了摇头,与那纸鹤道:“咳,我们是想问一下,你们可有听说过……”

话问出口,又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蓝衣师兄,只能绞尽脑汁地艰难道:“呃,一个小宗门里的宗人,约莫六十多年前吧,以擅铸剑闻名的?”

他这描述的未免也太过笼统了些,纸鹤那头静默了半晌,该是不知怎么作答,好半天才听那叶云停赧然道:“……这,未曾听说过。不过可待我们回宗门去查查案档……就是宗里案档繁多——仙友可急着要答案?”

秦念久刚讪讪答了句“不急”,又听叶尽逐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查什么案档,直接拿传音符问父亲不就行了?父亲那人,至爱兵器的,若有闻名的铸剑师,他一定知道!”

叶云停似有些为难,“可父亲与其他长老正忙,不好打扰……”

这么说,他们的父亲该也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咯?啧,原来还是二位宗门太子爷。也不知正在忙什么……该不会是在忙着追捕他吧?!秦念久杞人忧天地一惊,一时没说话,听谈风月道:“无妨。我们不过想起来随口一问罢了。”

却又听傅断水冷淡疏离的声音响起,“若是知道具体名姓,我便可问宗门传来案档,一观详细。”

那老冰块怎么也在?但听他有相助之意,秦念久忙想报出宫不妄的名字,稍一转念又觉得不妥,毕竟宫不妄身为“无觉”,亦不知她与那会禁术的人有何关联,更有青远鬼城在此,怕会为她招祸,便道:“呃,可否将案档传交由我们自行查看?”

傅断水不知他隐忧,却也没多猜多问,只道:“宗律不可违。宗门案档,外宗人查阅时须有本宗人在侧。”

“哦……”秦念久只得讷讷,“那……”

听他为难,叶尽逐又嚷了起来,“这还不简单,等我们去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约个时间,你们来找我们呗,或者我们去找——哎哎,你拉我做什么!”

想都不用想,定是又被他弟弟给拽住了。

纸鹤那端传来一阵窸窣拉扯之音,又听傅断水淡淡道:“我们暂有要事在身,待事情落定,可相约一见。”

谁想见你们啊,大爷们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秦念久仗着他们看不见自己,呲牙咧嘴地对纸鹤做了个鬼脸,嘴上却规规矩矩地应了声“好”。

谈风月偏头看着这作怪相的阴魂,眼中浮上一层薄薄笑意,与纸鹤道:“对了,你们可知道有什么小宗门曾发生过异事?”

想了想,他模糊掉了大概的年份,补充道:“仅有数人的那类小宗门。”

纸鹤那头又被问住了,一阵沉默。半晌后才听叶云停小声道:“呃……可以查查案档……”

想他们年纪尚小,亦说过不清楚破道的来历,不曾听闻发生过什么异事也情有可原……秦念久与谈风月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而后与他们道:“没事没事。那就等你们处理完事情再说吧——咳,约莫要多久?”

一边说着不急没事,一边又问起了时间,不用猜也知道他实是心急。纸鹤那头稍静了片刻,该是在请示傅断水的意见。

果然,片刻过后,傅断水的声音传来,“我们尽快。”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这老冰块特别客气,居然还会说“尽快”来顺他们的意……怎么,吃错药了?鬼上身了?秦念久狐疑地看着那纸鹤,谈风月的表情亦有些不解。

不只是他俩,就连那头的叶尽逐也像有些惊讶似的,轻轻“咦?”了一声。

傅断水却没再多说什么,只交由叶云停与他们客套了几句,便结束了这全无收获的一场对话。

看着纸鹤上的淡淡蓝光点滴消散而去,直至殆尽,秦念久才安心与谈风月谈论起了傅断水的异常,“鬼上身,我觉得是鬼上身。他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谈风月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的纸鹤,“你说,他们要去处理的会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