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第2/3页)
他不过是顺口这么一说,语毕却觉着还真不无可能,忽地坐直了身子,“对啊!你们看,就不说他那副病痨鬼的模样了,皇都里的城民不是近两年才走霉运的,光那些阴树都种了得有十数年了吧,那群孩童也说他们所念的‘童谣’是父母那辈就已经有了的……”
即是说早在人皇大病之前,国师便已在抽调城人的气运了,给谁用呢——只能是给他自己啊!
又道:“且他爱用香料,指不定就是为了掩盖住身上腐臭气味……”
想他当初适才还魂转生,在红岭城遇着傅断水时,不也误打误撞地借面纱之上的脂粉气味盖住了身上未散的尸气么?
不消他再往下说,在场众人都对此事信了有七分,面上神情各异。叶尽逐愤而骂道:“这作恶惯的!”
先猜说是徐晏清暗中作恶,害了观世满宗,可若是连他自己都身死过一回,那……谈风月执扇的手微微收紧,又看向了傅断水,问道:“诸多禁术中,可有能使人死而复生的一种?”
听一个邪修向自己问起禁术,感觉不可谓不奇异。傅断水眼中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波澜,古怪地看了他片刻,才道:“待我自宗中取来相关案档,一阅即可知。”
说罢,也无需他们多催,便离场设阵取案档去了。
傅断水一走,少了他这个中间人在场,秦念久便不知该与那太子聊些什么了,闲坐着又觉得不甚自在,干脆捧着热茶踱过去逗那两个小叶子,“说说,怎么被罚了?”
先还扮好人心善呢,这就来伤口上撒盐了?叶尽逐没好气地答他,“……跪着抄经。”
……原本还当是什么残酷的惩罚,也不过如此嘛。看来那傅断水也不是全不近人情的……秦念久听得一哂,拿黑伞轻戳了戳他的小腿,“可不好受吧?”
“……换你在碎石地上跪上一夜试试?”叶尽逐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哀怨地看着他,却见他突然自袖中掏了张黄符出来,往自己的膝盖上一贴——
他先还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能袪麻止痛的符贴,待看仔细了才发现……这不是装着那劳什子“鬼侍童子”的契符嘛!
“……”叶尽逐表情一阵崩裂,听那邪修悠悠道:“让他帮你揉揉。”
三九一直在符中呆着,虽不能显形,却是五感俱在的,当然知道这小叶子是因在宴会上行事莽撞受了罚,还未来得及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便被指派了这样一个活计,当即就急了,“我才不要——”
奈何于鬼侍而言,鬼君所说的话就是不可违背的法令,他嘴上还骂着呢,薄薄的黄符便不由自主地动作了起来,扭着四角作捶腿状。
……纸符揉腿,能抵个什么用?倒还挺逗趣就是了。叶尽逐被膝上这“说一套做一套”的纸符逗得咧嘴直笑,连腿上的痛意都抛在了脑后,不住地拿指尖去戳那正骂骂咧咧的纸符。
全把纸符发出的抱怨当作了耳旁风,秦念久同样抿着嘴笑,又指了指一旁的叶云停,“别忘了这儿还有一位——”
……
他们那厢三人一符正低声说笑,谈风月那厢却无甚玩闹的心思。
仍记挂着徐晏清同样身死过一事,他面上表情算不上轻松,静静抿着茶水,兀自思量。
与观世宗有关的问题无数,迷雾重重,只能去那徐晏清身上寻谜底……
坐在他身侧的纪濯然同样正默然品茶,原总透着股笑意的眉眼亦覆上了层淡淡薄愁。
如此半晌,他轻轻搁了茶杯,迟疑地转头问谈风月:“……除开禁术外,可还有其他法子能救父皇?”
谈风月被他打断了思绪,偏头便对上了他那双载着隐忧的眼。
并没直接答这太子所问,他微微挑起眉,反没头没尾地问了他一句,“八皇子的眼睛可好了?”
“……”纪濯然被他岔得一愣,摇了摇头,“本宫几日前与傅仙君一同去探望过八皇弟,皇弟他仍在病中,精神尚佳,但眼睛……该是没法恢复了。”
谈风月便扯了扯嘴角,错身去给自己斟了满杯热茶,“那不就是了?眼睛犹是如此,死人又怎么救得活。”
纪濯然又是一愣,似想说些什么,却见去而复返的傅断水拿着本不薄的册子踏进了厅内。
众人看他进来,见他神情便知他已查到了些东西,原正谈笑的几人亦熄了声音,屏息以待他开口,果不其然地听他冷声道:“确有此种禁术,可教人死后复生。且看上面的表述,与国师的状态无异——若不出意外,这国师,实则已是个活死人了。”
可算寻见了些眉目,秦念久忙凑了过去,“上面可有记载该如何对付这类异怪?”
傅断水颔首,难得详尽地道:“活死人与僵尸类似,却较僵尸更为难缠,百杀不死。是因其复生之后,其‘命’便不再归其‘体’所有,而是分离在外,他们为求保命,通常会将这‘命门’藏于一件法器亦或是灵器之中,置于近身隐蔽处,需将其命门找出毁去,方可将其诛之。”
……好家伙,亏他还想着多少能将那国师生擒后交予宗门处罚呢,这就直奔着诛灭去了。秦念久颇有些无言地看着他,听纪濯然轻舒了口气,道:“好办。国师平素鲜出国师塔半步,想来若有什么灵器法器,也就该藏于国师塔中。”
“国师塔?”听起来像是个森严地界,秦念久转眼看他,“进出可艰险?”
纪濯然摇了摇头,解释道:“国师塔就在宫中西南角,不过一座寻常宝塔罢了。原是作供奉镇国之宝用的,国师来后需由他看护国宝,他便干脆久居在了里面,塔也成了国师塔。”
怎么先没听人提起过?谈风月微皱起眉,“镇国之宝?”
“是。”纪濯然耐心与他道:“是先辈传下来的一个密匣,说作镇龙脉之用,万不可开启。”
叶尽逐一听便咋呼了起来,“派个奸恶的去守国宝密匣,他能不动心思么!”
说着,他忽又一顿,“等等,万不可开启,那他若是将自己的命门藏进了匣中,不就没人敢动了嘛——”
确实。
目标已明,几人皆看向了纪濯然,见他沉吟片刻,而后下了决断,“事不宜迟。明夜宫宴,烦请谈秦二位仙家与本宫留于宴上看住国师,劳傅仙君与两位叶仙家进国师塔一探。”
两个小叶子已于国师面前现了脸,再赴宴的确有些不妥,他们二人与太子并不亲厚,太子不愿让他们进国师塔一窥也无可厚非,但……毕竟此事另有一重玉烟宗人所不知的隐情,总不能将这探寻线索之事全假手他人。
谈风月望了秦念久一眼,秦念久顷刻会意,一指正赖在叶云停膝上不动的纸符,“我这有鬼使一只,寻常人难见他身形,亦可看见些人眼难以得见的东西,让他也随傅仙君同去吧,许能有更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