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付嬷嬷跟着进了园子,路上问祝妈妈:“我们二娘子一直惦记着大娘子,大娘子这阵子好不好?”

祝妈妈道:“哪里好得了,平时妾室闹腾,有门上拦着,闹不到大娘子跟前去,可昨日念儿那小妇趁着大娘子带安哥儿请安回来,在园子里堵住了大娘子,吵着要向大娘子告状,声气急,又手舞足蹈,惊着了安哥儿,害得安哥儿发了一夜的烧。大娘子恼火起来,狠狠捶了念儿一顿,侯公子竟还帮着那小娼妇,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你道世上竟有这样当爹的!大娘子气得两顿饭都没吃,今日托病不见人,也是听说娘家来人了,才让把你请进去。”

付嬷嬷听得伤怀,“我们大娘子这境遇……唉!”

两个人一路唧唧哝哝说着话,终于进了内院,如今院里侍奉的都是当初的张家人,大家见了付嬷嬷,都远远道福行礼。

付嬷嬷到了廊下,换上笑脸抱着盒子进门,入内见尚柔在月洞窗前的榻上坐着,因付嬷嬷是肃柔跟前的人,待之也十分礼遇,说:“烦嬷嬷跑一回,快请坐下歇歇脚。”一面吩咐祝妈妈上茶。

付嬷嬷将手里的盒子送到尚柔面前,打开盒盖,里头是一对精美的金童玉女,笑着说:“昨日小娘子们逛州北瓦市去了,路上遇见卖磨喝乐的,二娘子惦记着给小外甥买一对玩儿,今日一早就打发奴婢送过来了。”

尚柔含笑摸了摸磨喝乐粉白的脸,“还是二妹妹有心,一直想着则安呢。昨日我听说金侍郎家上门过了礼,原想回去给寄柔道贺的,可惜……不凑巧,没能出门。”顿了顿问,“家里老太太好吗?弟弟妹妹们也都好吧?”

付嬷嬷说是,偏身在圈椅里坐下,“家中一应都好,老太太也常念起大娘子,一直牵挂着大娘子呢。二娘子让奴婢跑这趟,也是为着劝慰大娘子,眼下虽难熬些,只要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大娘子稍安勿躁。”

尚柔点了点头,“我一直记着二妹妹的话,咬碎了牙也会忍着。”

付嬷嬷问:“小郎君好些了么?烧已经退了吧?”

尚柔说退了,“起先不见好,还是听上了年纪的说,在吓唬他的人身上剪了两根线泡水喝了,今早已经好了。”

付嬷嬷长叹:“难为安哥儿了。”

家里头不太平,大人整日鸡犬不宁,孩子哪里能受用。尚柔也叹息,正要说话,听见外面有人回禀,说舍娘来给女君请安了。

如今园子里其他人尚柔一概不见,唯独这舍娘格外抬举着,容她进来走动。舍娘目前是个讨乖的,在尚柔面前做小伏低,从不恃宠生娇。昨天的事发生后,她没有露面,今日进来,想必是有什么说头了。

尚柔在上首端坐着,盖上了磨喝乐的盖子,发话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到了廊上,付嬷嬷转头望过去,见一个年轻的妇人进门来,长得并不多美,但有的女人就是有那样的本事,浑身风情让男人欲罢不能,这舍娘就是这样的女人。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妇,见付嬷嬷坐在那里,微微踟蹰了下道:“女君今日有客在么……”

尚柔道:“是我娘家的人。”一面抬了抬手,“坐吧。”

舍娘谢了坐,因知道是张家人,也不需见外,和尚柔说起昨日的事,愤愤不平道:“念儿那贱人是愈发疯魔了,连安哥儿都冲撞,幸好安哥儿今日大安了,要是还不见好,莫说女君,我都要去狠打她一顿替女君出气呢。”

尚柔说起这个来,已经是满脸的倦意,颓然道:“你才进门不多久,不知道家里情形,念儿是官人跟前老人,官人自卖她三分面子。”

舍娘哼笑道:“郎主也太慈善了些,跟前人虽有旧情,也要分出个轻重来,安哥儿是何等金贵人,叫念儿那等货色作贱,郎主竟不心疼么!”

尚柔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想再过问那件事了,从昨日到今日,人也打了,气也受够了,官人要护着念儿,只管让他护去吧,了不得我回娘家再住上几日,图个清净。”

舍娘脸上显出难色来,哀声说:“女君万不要有那种打算,您走了,家下愈发没了体统了,岂不称了念儿的意?我是女君买回来的人,女君救我于水火,我和女君是一心的。女君金尊玉贵,不便和念儿一般见识,我却是草芥子一样的人,就由我来打这个抱不平吧!”

尚柔抬起眼,迟疑地问:“你打算怎么样呢?”

舍娘道:“我们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敢污了女君的耳朵。女君且等着瞧吧,郎主要护着念儿,我看他能护她到几时。”

尚柔暗暗吁了口气,确实,勾栏中出来的女人,手段远非正经家子的能比。念儿就算蛮横,毕竟是府里家养女使出生,要论能耐,未必能赛过舍娘。不过上回自己吃了盼儿的亏,学会了打太极的手段,含含糊糊地虚应了两句,只说:“我近来身子不好,管不得那么多了,只盼让我安生过日子,谁也不来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舍娘是聪明人,哪里会听不出女君话里的默许,便不再说别的了,让女君好好将养身子,自己行礼退出了上房。

付嬷嬷在一旁看了半晌,等舍娘走后对尚柔道:“这个妾室,大娘子日后要多留意些,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次且看她怎么处置,适当的时候推上一把,替别人卖命有所保留,若是为自己卖命,可就不一样了。”说罢笑着复又欠身,“天干物燥,大娘子好生歇着吧,奴婢这就回去了。”

尚柔哦了声,“替我问祖母的安。”

付嬷嬷道是,跟着祝妈妈往前院去了。

尚柔看着她走远,视线茫然落在院中,脑子里也空空的,什么都不愿意再思量。一段不幸的婚姻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虽然已经事事不去过问了,但时不时出一点岔子,也足够叫人恶心了。好在手上暂且握着舍娘,只要运用得当,能省自己好些心力。

站起身,拖动懒懒的步子去看了看安哥儿,探手摸摸孩子额头,没有异样,也就放心了。后来该歇就歇下,耐着性子等到晚间,忽然听说陈盎在舍娘那里上吐下泻,人都虚脱了。不得已,她只好出了自己的院子,过去探看探看。

谁知还没进门就听见舍娘的哭声,一会儿“郎主”,一会儿“我的命好苦”,尚柔在廊上顿住了步子,示意祝妈妈找院里的婆子问话。

婆子上来行了礼,掖着两手说:“高娘平日和我们娘子不对付,今日不知怎么,差人送了一盏燕窝过来,说让我们娘子补补身子。恰好那时郎主在,娘子就借花献佛请郎主用了,岂知不出一刻钟,郎主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略好些了,正在里头审问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