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6页)
几天来,我们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六年以后,即2082年的饥荒。
“你们是幸运的,不会那么快遭受灾难。但是现在新的管铁已经造好,你们会看到这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打小麦和大米的主意。他们会把粮食运上弹射舱的。到那时,你们的灾难也解降临了。”
我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从我看到听到的情况来看,这里的旧组织就像个教会,全靠夸张的演讲、煽情的音乐和现场情绪影响其成员。而我只说:“情况就是这样,同志-们。数据在这儿,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
我还单独约见了一位同志,他是位中国工程师。任何东西,他只要仔细地看一下就能知道该怎么造。我问他见没见过一种大小同
步枪差不多、方便携带的激光枪。他说没见过。我又提到了近些日子的护照制度,这种制度很不利于走私。他若有所思地说,要搞点珠宝什么的应该不难——下礼拜他会去月城看望他的表弟。我对他说,听到他的消息亚当叔叔会很高兴的。
总而言之,这趟旅行收获很大。
回来的路上,我在新利恩停了一会儿,检查一台名叫“领班”的打孔式计算机。这台机器前不久我才查过。随后便去吃午饭,却碰巧遇上了我父亲。我们俩的关系很亲,不过一两年都见不上一面。我们边喝啤酒吃三明治边聊天,我起身道别时,他开口道:“真高兴见到你,曼尼。自由月球!”
自由月球!我大吃一惊,脱口回应道。在这个世界上,你很难找到一个像我父亲那么愤世嫉俗不问政治的人。如果连他也在公开场合说那句话,那么这场运动肯定已经深入人心了。
所以到了月城,我很是兴奋,加上从托里切利来时睡了一会儿,整个人毫无倦意。我从南站乘环城线,出站后便从底巷走,从避开大道上的拥挤,直奔家里。
途中经过布罗迪法官所在的法庭,我拐了进去,想同他打声招呼。他是我的老朋友,和我一样截过肢。断了一条腿后,他就当了法官,而且相当成功。当时的月城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不搞第二职业的法官了,其他人至少也得出出书,卖卖保险什么的。
如果两个人吵架找布罗迪断理,如果双方不是心悦诚服,他会把费用退还给人家。要是碰上两人打架,他肯免费为他们裁断——还不忘提醒他们别动刀子。
那顶法官帽放在桌上,人却不在办公室里。
我正要离开,外面进来一群人,一群青少年,时髦打扮。其中有一个是女孩子,他们正推搡着一个年长男人。这人身上被他们推搡得乱糟糟的,狼狈不堪。衣着打扮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清清楚楚告诉我们:游客。
即便在那时,来月球的游客还是有的。谈不上大批,但为数也不少。他们从地球上来,在旅馆待上一个礼拜,然后搭乘来时的那艘飞船回去。或者再待久一些,乘下一班回去。多数游客都会先花上一两天时间观光一番,其中包括月球表面漫步等无聊项目,这是每位游客的固定节目。然后再去赌上一把。月球人并不重视这些来自地球的游客,对他们的怪癖也都没怎么在意。
其中最年长的小伙子大约十八岁,大概是他们的头儿,问我说:“法官呢?”
“不知道,他不在。”
他咬了咬嘴唇,有点为难。
我问:“什么事?”
他很认真地说道:“我们要处死这个家伙,不过得有法官的批准。”
我说:“去周围的酒吧看看,兴许能找到他。”
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男孩子突然说,“咦,你不是奥凯利先生吗?”
“是的。”
“为什么不由你来审判呢?”
最年长的那个看上去松了口气:“好吗,先生?”
我犹豫了。没错,偶尔我是会客串一把法官的角色。谁没干过这种事?但我并不热衷。可是听到这些年轻人说要干掉一个游客,我有点担心,觉得有必要说点话。
下定决心之后,我对那个游客说:“你愿意我当你的法官吗?”
他很吃惊,“这事儿我还有选择吗?”
我耐心地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审判,我是不会审这桩案子的。不是逼你。这可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他看上去很惊讶,但并不害怕。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的命,你是说我的命吗?”
“这是明摆着的嘛。难道你没听这些小伙子说他们要干掉你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等布罗迪法官。”
他没有犹豫,笑着答道:“我同意你当我的法官。”
“那就这样吧。”我看着那个最年长的小伙子说,“那么这场纠纷的另一方是谁?只是你和你那个年轻朋友吗?”
“噢,不是,法官,我们都是。”
“我还不是你们的法官呢。”我环顾了一下其他人,道:“你们都要我做你们的法官吗?”
点头,没有人说不。
那个头儿转向那个女孩子,补充说:“蒂什,你最好说句话,你同意吗?”
“什么?噢,当然!”
她是个毫无味道的小东西:曲线玲珑,很漂亮,却很轻浮。她大概只有十四岁,老虎机服务女郎那一型的女孩,有钱就会跟你上床,也许到老也还是这样。这种女孩不喜欢安安分分地结婚,更乐意当一大群阿飞的“皇后”。我并不是指责这些小伙子。他们在廊道上追逐女人,是因为月球的女人太少,一整天的工作下来,晚上回家也没什么可以慰藉的。
“好了,法官已获认可。那么,你们都得遵从我的判决。咱们再确定一下费用。你们这些小伙子能出多少?请你们理解,我不能为了几分几毛钱裁定一宗人命案子。所以,要么付钱,要么我就放了他。”
头儿眨了眨眼,他们围成一堆讨论起来。很快,他回过头对我说:“我们的钱不多。每人五港元,你干不干?”
其中六个叫了起来——“不!不能只出这么个价钱去让法官审一个人命案。”
他们又围成一团,“法官,五十,怎么样?”
“六十,每人十港元。还有你,蒂什,你也出十元。”我对那个女孩子说。
她看上去有点吃惊,还挺生气。
“快点,快点,”我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掏钱袋。她有钱,她是那种身边随时带着钱的人。
收齐了七十元,我放在桌上,对那个游客说:“你的呢?你能掏这么多吗?”
“什么?”
“孩子们为这场审判付了七十元。你应该付和他们一样多的浅。如果你付不起,打开钱袋证明一下,算你欠我的。但是,你该付的一份就是这么多。对于一宗死刑案这算是便宜的。孩子们时的钱不多,所以你捡了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