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温居宴(第4/5页)

“嗯——!好喝!”

果然糖拌西红柿的精华就是最后剩下的汁水,酸甜口,很是沁人,带来一阵清爽。

孟桑美滋滋地放下盘子,这才发觉周遭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面露控诉之色。

徐叔眯了眯眼:“孟师傅不厚道啊……”

柱子也不甘其后:“师父嘴挑,能让您出手抢的必然好吃,您还一口都不留给我们。”

“是啊!”其余人纷纷附和。

“怪不得师父要将糖拌西红柿放在她自个儿跟前,原是等在这儿!”

被桌上其余人齐齐指责,孟桑一哽,旋即反应过来,落荒而逃:“烧鹅好了!你们慢吃,我去庖屋端烧鹅来。”

这一走,身后诸人顿时忍不住,笑了一会儿,继续吃喝。

桌上另两道亮眼的菜式,还当属黄金鸡和红烧蹄髈。

整只鸡已经被切块,拼在盘中。鸡皮色如黄金,油汪汪的,内里鸡肉瞧着紧致,散着鸡肉独有的鲜香味。

旁边另配一大碗鸡汤,可隐隐闻见酒香,想来是配着鸡肉一道吃。

阿兰爱喝汤,便先舀汤来喝,鸡汤鲜得人舌头都快没了。她顾不得烫,见缝插针吹着气,一口口喝个不停,很快碗中就见底。

徐叔是爱吃肉的,挑了一块骨头平整些的。

先用牙齿咬下鸡皮和一丢丢鸡肉,鸡皮滑嫩,油脂已被煮去大半,完全不腻;再一口吞进剩下的鸡肉,灵活的舌头搭配牙齿,没一会儿就能将鸡肉和鸡骨分离,那鸡肉看着紧致,吃起来却也很嫩,一点也不塞牙。

至于红烧蹄髈,色泽红亮,酱香逼人,大块大块堆在碗中,往下滴着酱汁,那叫一个豪气。

见着这道菜,即便是平日顾忌许多的纪厨子和文厨子,那都不管不顾起来,直接抓到手中啃。

豚皮炖成玛瑙色,泛着油光。咬上一口,豚皮软糯,胶质满满、肥而不腻,咸甜可口。待啃了皮、咬下筋,还能吸吮一番骨头,找出藏在其中的骨髓,一滴不剩吸入口中。

真恨不得配上白饭,好好啃个爽快。

就在众人吃得正酣、腹中半饱之时,远远就听见孟桑报了一声。

“烧鹅来啦!”

顿时,原本已经放缓动作的诸人,无一不提起精神、挺直腰板,等着最后这道大菜上桌。

烧鹅烤到外皮金红,被剁成块,整齐摆放盘中,四周还淋了一圈烧鹅汁。

因着刚出炉就上桌,鹅皮脆得惊人,“咔嚓”一声咬下,里头的鹅肉紧实、香味醇厚,咬时爆出肉汁,香得让人忍不住发出意味不明的嗯哼声。

看着众人齐齐攻向烧鹅,孟桑觉得有点嘴痒了,蠢蠢欲动。

她轻咳一声:“其实呢,这烧鹅吃一二块尚可,吃多了难免有些腻,还得是配酸梅酱。酸酸甜甜的滋味,能瞬间化解那种油腻感,哪怕一人吃半只,也不会觉得……”

话音未落,桌案上其余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烦人的小桑儿!”

“师父你怎么又光说不做,馋死个人!”

“桑娘你可消停些罢!”

“……”

在众人指责下,孟桑挂起假笑,终于闭嘴了。

这一顿温居宴,主客尽欢。直至酒足饭饱,方才散场,各自归家。

五个徒弟离去前,手脚麻利地收拾完桌案上的残局,又将宅子内外都清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才离去。

唯有宋七娘留了下来。

她与孟桑先进屋内换了一身衣裳,再度回到正堂时,桌案上已经摆上各色蜜饯、糕点,还有两盏醒酒茶。

宋七娘衣裳繁琐些,她走出正屋之时,孟桑已经脱鞋上了堂中坐榻,收拾着众人带来的温居礼。

魏叔送的是一套新刀具,品质极佳;徐叔带来的是一摞瓷盘,方才温居宴就已用上;五个徒弟拿来的多是蜜饯干果、油盐米粮之类,家常但贴心;七娘就更不必提了,各色家当送了一堆,任谁看了都不禁咋舌……

孟桑将阿兰带来的大布包抓在手中捏了捏,心下隐约有了猜测。

打开一看,果真是两只软枕,一把厨刀,以及一封薄薄的信。

本朝用的枕头多是硬的,譬如木枕、瓷枕等。

而孟桑习惯了上辈子的软枕,总觉得硬枕不舒服。

原本耶娘尚在时,特意给她用棉花和荞麦各做了一只,过几年就会换新。可她这回来长安太急,收拾细软已是仓促,自然顾不得什么枕头。

在姜记食肆时,用的是木枕,她时常觉得不适。奈何生计所迫、寄人篱下,也就强忍着,只有一回和姜素提及过软枕的事。

一直到租下屋舍,孟桑这才琢磨着,要不她自己做个软枕好了,买点布和棉花,应当也不难?

却不曾想,姜家送来的温居礼就是软枕。布料舒适、针脚细密,枕面绣花精美,可见是下了大工夫的。

孟桑半垂着眼帘,又取出那一纸书信,飞快看完。

宋七娘走近,了然道:“是姜记送来的。”

孟桑折好信,叹了一声:“不错,软枕是姜素做的,菜刀是姜家阿翁所赠。”

“原在我离开食肆前,素素就偷偷在做枕头。前日,她从姜阿翁口中得知我要租屋舍,便在这几日连夜缝制,终是在今日送出。”

宋七娘蹙眉:“温居礼都做好了,为何不来吃宴席呢?”

孟桑摇头:“不晓得,信上没提。”

两人互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猜测,但都选择揭过这一茬,又笑着说起旁的事来。

宋七娘将手中厚厚一叠纸递给孟桑:“拿着,那些家当摆设只是无足轻重的前菜,没什么值当。这单子,实则才是我备下的温居礼。”

孟桑不解,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眼底立即带上了惊喜。

宋七娘慢悠悠道:“京中所有裴姓官员,他们住宅地址、家中大约几口人,都在这里头了。虽然我还没那天大的本事,当真将人家家底摸得清清楚楚,但总归对你有些用处吧?”

孟桑喜笑颜开,连忙将人拉上坐榻:“用处可多了,至少能寻去问一问。多谢七娘还惦记着此事。”

“怎能不惦记?”宋七娘戳了戳孟桑眉心,“总得让你提早寻到亲人,否则让人觉得放心不下。”

孟桑连忙说了好些哄人话,将宋七娘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夸了遍。

直把宋七娘逗笑,一边推她,一边直呼“受不了”,孟桑这才停下,好奇地问:“方才人多,我不好细问,你今日怎得想着要留宿?”

宋七娘笑意不减,很是无所谓的模样:“今日可是中秋,素日里那些恩客谁不得归家吃团圆饭,没得来平康坊作甚?我觉着一个人怪无趣的,索性来寻你做伴,好歹热闹些。”

闻言,孟桑浅浅一笑:“也好,我晚间再炒些小菜,咱们赏月饮酒,把灯话家常,也算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