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龙虾(二)(第3/4页)

闻言,孟桑连忙喊着众人坐下,边吃边聊。

“哎呀,是我给忘了。您二老安心,我这就慢慢跟你们说……”

长乐坊,昭宁长公主府。

近日秋风微凉,吹着最是舒爽,因而昭宁长公主近日大多都是呆在院中内堂二楼。

今日亦不例外。

昭宁长公主懒懒地歪倚在坐床上,手中摊开话本子,心不在焉地看着,实则全部心神都飘到了外头。

片刻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昭宁长公主不耐烦地将书卷扔到一边,从坐床上起身,趿拉着鞋,走去栏杆边眺望。

自从前些日子,谢青章拎着食盒回来,并告知她那位孟厨娘实则为国子监食堂的庖厨后,昭宁长公主每日最盼着的一桩事,就是晚上这顿暮食。

昭宁长公主的右手指尖不断敲击栏杆,且节奏越来越快:“这浑小子怎得还不回来?就算他要留下处理公务,好歹让杜昉将吃食送回来呀!”

你说这小子,既找不到稀罕他的新妇,让她没法抱孙女,又是个冷冷淡淡的性子,很不贴心。好不容易有一桩事办得不错,能有点用处了,结果还不怎么积极!

旁边,静琴温声安慰:“殿下放心,阿郎做事错不了的。”

昭宁长公主满眼期待:“不是说圣人给各处官衙送了红螯虾?那国子监肯定不会例外,今日他们的暮食必是红螯虾。”

“孟厨娘做的吃食没有一个不对本宫胃口,一想到今日暮食是她做的红螯虾……哎,真是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

昭宁长公主凭栏远眺,忽而视线一凝,眼尖瞅见了谢青章缓步往此处来的身影,其身后杜昉的手中还提着一只大食盒。

她那颗心安了大半,回到坐床上,没好气道:“这慢慢悠悠的性子就是跟他阿耶学的,好的不学学坏的,瞧着忒急人。”

周围的侍女们只管笑,而静琴忙不迭下去吩咐庖屋的仆役传暮食。

昭宁长公主心中安定了,眉眼也带上笑意。

不多时,谢青章亲手提着食盒,步上二楼,将之搁在桌案上,唤了一声“阿娘”。

红螯虾的香味,岂是什么木头食盒能锁住的?

昭宁长公主看也不看儿子,连声让婢子们赶紧将这食盒打开,她这馋着呢!

婢子们都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对此习以为常,有条不紊地开了食盒。而此时,庖屋备下的暮食也送了过来。

昭宁长公主没忍住,在婢子们布置桌案时,伸手捏起一只红螯虾,直直送入口中。

刚一入口,麻辣香味在口中横冲直撞,激得口中津液顿生。吮吸一口,那鲜香辛辣的汤汁立即涌出,与虾黄混在一处,鲜得动人心神。

昭宁长公主单手捏着吸干虾黄的红螯虾头部,被辣得“斯哈”两声,忙不迭开始“咔嚓咔嚓”咬红螯虾壳。其动作之熟练,一看就是个中老手。

一只红螯虾吃完,桌案上的各色吃食也布置妥当。她与谢青章相对而坐,美滋滋用起这顿红螯虾宴。

等四种风味的红螯虾都尝了个遍,昭宁长公主才得了空去关心儿子,一抬眼,却不由愣住了。

只见谢青章双手并用,正在细致剥着红螯虾壳,一点点将里头细嫩的肉分离出来,最后很是优雅地送入口中。

充分咀嚼后咽下,他察觉到昭宁长公主的视线,挑眉:“阿娘,怎么?”

昭宁长公主面露惊恐之色:“章儿,你还是阿娘的章儿吗?你这浑小子,无论是吃红螯虾,还是用烤羊腿,从来都不肯直接上手,怎得今日突然变了性子?”

谢青章神色自然:“忽然觉着这样也很有趣。”

昭宁长公主犹疑许久,最终抵不过桌上四碗红螯虾的诱惑,抛开心中疑惑,闷头啃虾。

待到四只碗中空空如也,昭宁长公主满是遗憾地叹道:“哎,你这堂堂国子司业,怎得份例这般少?阿娘都没用尽兴,这红螯虾就没了。”

“今个儿咱们府中也送来了许多红螯虾,可那些个庖厨没一个手艺比得上孟厨娘的。今日有孟厨娘所做四种风味在前,哪里还用得下他们所做?”

“只恨当初没将人留下,唉……”

谢青章净手,擦干手上水痕,不紧不慢道:“我与孟厨娘早就约好,每逢她旬假,即每月九、十九、二十九,她便会来府上给阿娘烹制二三道吃食。”

昭宁长公主先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面上带笑,假意嗔道:“你这孩子,怎得到现在才道出这事?成心要看阿娘难受?”

她已经乐滋滋地期待起明天:“哎呀,刚巧府中还有红螯虾,这回总算能吃个尽兴。母后身边有龚厨子,本宫这儿也有孟厨娘嘛!”

谢青章回想今日朝食所知的消息,淡道:“虽说明日是二九,但孟厨娘前段时日支过旬假,须得等放了授衣假,下月初一能来府中。”

昭宁长公主毫不在意,笑盈盈道:“阿娘等得起,让庖屋的管事将红螯虾都照料好了,等着孟厨娘来烹制。”

心中大事已了,她在静琴的服侍下净手,随口问:“章儿,人家在你们国子监做活,平日一定很劳累。而咱们又占去人家每月三日的旬假,你记得多给些银钱。”

谢青章“嗯”了一声:“她没要银钱,只让我帮忙办一桩事。”

“一桩事?”昭宁长公主疑惑,“这事是有多难,竟能抵得了来府中做吃食的酬金?”

谢青章回想了一番近日排查所得。

这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裴姓官员都已经查过,家中皆未曾有过一位名为“裴卿卿”、年岁符合的女郎。莫非,这位孟厨娘的阿翁,已经外任或者故去?

嗯……将这些再排查一遍,应当就能寻到人了。

谢青章半垂下眼帘,抿了一口清茶:“也不算很难,阿娘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闻言,昭宁长公主疑惑之色消去一些,凤眸一转,不满道:“既然不算很难,那哪里抵得了来我长公主府做吃食的酬金?”

“不行,等孟厨娘来了,我自个儿拿赏银给她。长此以往,真诚相待,迟早能将人拐来府上,日日给我做吃食!”

谢青章:“……”

您确定那位孟厨娘在意银钱?

儿子怎么觉着,她并不大喜爱只给一人做吃食,而是喜爱做给许多人吃,看那些人面露餍足之色呢……

“浑小子,重阳前一日,你哪儿都不许去,记着陪阿娘去一趟城外净光寺。”

谢青章抬眸:“阿娘怎得忽然想去净光寺了?”

昭宁长公主转头望向栏杆外的沉沉暮色,幽幽道:“许是年岁大了,近日忽然想起一位故人。刚巧九月初八是她生辰,那厮未曾离开长安时,每年生辰都会去净光寺礼佛。”

“她刚走那几年,阿娘年年都去,后来年岁大了,就懒得再跑动。今日忽而又想去那儿瞧瞧,毕竟故人虽不在身边,却也可聊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