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肥肠煲(第3/4页)

孟桑自顾自地从锅中夹起一块肥肠,用碗接着,送入口中。

有砂锅这一利器相助,肥肠入口还有些烫。

孟桑将一整块肥肠含在口中,唇舌并用,吸出肥肠内外挂着的汤汁,然后才开始咀嚼。

外侧与内里都有些滑溜,被孟桑无情地用后槽牙卡住,不停开合、咬动。小小一块肥肠被炖到极为入味,弹弹地,颇具嚼劲。

因着处理、烹制得当,肥肠吃起来没有一分的油腻。

闻着有些呛鼻的洋葱,原本应是最突出、最显眼的存在,却在炖煮后转化为香甜气味,在此刻化作绿叶,烘托出肥肠的醇厚香味,为其化解异味。而豆瓣酱的辣与咸、酸菜的酸与它们融为一体,使得层次感越发丰富。

孟桑咽下口中咀嚼到位的肥肠后,立马就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一边冲着谢青章与叶柏眨眼,无声在询问:“你们怎么不动筷子?”

叶柏心中挣扎再三,还是没能拿定主意。

一旁风清月朗的谢郎君执起筷子,从锅中夹起一块肥肠送入口中,合上嘴巴,细细咀嚼。

见此,叶柏圆溜溜的眼睛睁大好些,满是不敢置信。

而谢青章神色自然地咽下口中肥肠后,温声夸赞:“很美味。”

“是吧,肥肠可好吃了!”孟桑眉眼弯弯,故意瞟了一眼叶柏,“啧啧,有些小郎君是没有口福啦!”

叶柏郁闷地皱了下鼻子,气呼呼地夹旁的菜肴吃。

孟桑莞尔一笑,随口问道:“谢司业,你是打算一直留在食堂用暮食,不回去陪长公主殿下与驸马?”

“令尊在外巡视多月才回长安,应当是要一家人多聚聚的吧?”

谢青章动作一顿,难得叹气,无奈道:“他们不会想看见我在一旁陪着的。”

孟桑了然。

这就叫,孩子是夫妻俩之间最大的电灯泡!

如此一想,谢青章有些惨啊!

他们边聊边吃,一旁的叶柏时不时插话,远远瞧着像是一家三口,言语举止间很是亲近。

过了一会儿,百味食肆的仆役清理出中央灶台前的高脚桌案,往上头摆上砧板、豆腐等物,随后又请了食肆里最擅刀工的庖厨出来,为大家表演技艺。

少年郎君们瞧见有热闹可以瞧,立马从食堂各处聚拢过去。

孟桑自己被人盯着扯条子会有些“憋闷”,临到她来看别人热闹,倒是很积极。一听叶柏与谢青章不准备去看切豆腐,她当即就撒下筷子,溜达过去了。

一大一小两位郎君坐在原处,一边用吃食,一边看着女郎跑向桌案。

那庖厨刀工确实极好,顶着众人灼热、好奇的视线,依旧面不改色地下刀。在细密又厚实的“哒哒”声中,一整块四四方方的细嫩豆腐被他切到瘫软在砧板上,旋即又被一菜刀铲起,送入一盆清水之中。

筷子轻轻一搅拌,那摊豆腐瞬间如菊花一般散开,每一根都细如发丝。

见到此番场景,少年郎君们用力地鼓掌,赞叹不已,

这时,有一道唯恐天下不乱的俏丽嗓音响起。

“再来一下!再来一下!”

此声一出,其余监生旋即反应过来,纷纷跟上,呼吁庖厨师傅再耍一回刀工。

不远处,谢青章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脸笑容的孟桑,忽而朝着叶柏所在微微侧过头,而视线仍未从孟桑身上挪开。

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却又无比坚决。

“是。”

突然听到这一声,叶柏一愣:“啊?谢司业你适才在说什么?”

闻言,谢青章唇角弯出极为明显的弧度,嗓音里透着笑意。

“你方才问我是不是,当时我未来得及答复你。我的回答是——”

叶柏的心高高提起,心跳越发快。

年轻郎君顿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的女郎,笑了。

“是的,我心悦桑娘。”

三日后,朝食时分。

食堂内难得出现了一幅奇怪景致——处于食堂左边的数个煎饼摊前,只站了寥寥数人;右边却排起长长的队伍,无论是国子学、太学的监生,还是四门学、律学等四学的监生,皆十分有秩序地站在其中。

百味食肆的庖厨、仆役们对此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老神在在地待在原处,等着这些郎君们领完豆腐脑后,再回来买煎饼。

他们之中,有些手上暂时没接到活的,索性直接转过身,光明正大地瞧热闹。

食堂在前日推出新朝食“咸、甜豆腐脑”颇受监生们喜爱,偏生每日只能领一碗,换言之,每日仅能选一种风味。

监生们在前两日分别品尝过咸口和甜口的豆腐脑,到了今日,便该做出真正的抉择——

甜的,还是咸的?

孟桑与阿兰的跟前分别搁着特大的陶盆,一人负责做咸豆腐脑,另一人则负责甜豆腐脑。

她们的动作很是迅速,往陶碗中舀入豆腐脑,随后或是添上一勺糖浆,或是淋上一勺特制浇头、撒上芫荽碎,然后递给面前的监生。

临到了田肃,他苦着脸道:“孟师傅,当真不能一人领两碗嘛?”

他身后站着薛恒与许平,前者听了,立马狠狠点头,面露渴望。

孟桑和善的微笑,无情拒绝:“不可以。”

“田监生,你要咸的,还是甜的?”

闻言,田肃耷拉下肩膀,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同时毫不迟疑地说道:“要甜的!”

他身后的薛恒听了,满脸的不赞同:“这必然是咸口好吃啊!待会儿再往里头添一勺辣油,那滋味才好呢!”

田肃、薛恒依次领完豆腐脑,站到一旁等着许平。

没等孟桑发问,许平自觉开口:“辛苦孟师傅,我要……”

田肃和薛恒立马来劲了,憋起一口气,目光灼灼。

许狐狸淡然一笑:“甜的。”

顿时,薛恒如遭重击,不敢置信地质问:“子津,你竟然不要咸的?”

而田肃嘿嘿一笑:“还是许监生晓得其中精妙。”

薛恒不满地瞅着许平,满心满眼都是遭到“背叛”的难过。

他们三人随意寻了一张桌案坐下,都来不及去领别的朝食或是买煎饼,当即就着“咸、甜豆腐脑何种风味最佳”展开争辩。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的食堂各处。众人各执一词,你来我往说个没完,连朝食都顾不上吃。而咸、甜都爱的监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边搅混水。

吵着吵着,薛恒忽然一顿,心中浮现起疑惑。

嘶——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甜豆腐脑,尝来细嫩甜美,当然风味更佳!”田肃愤愤然。

薛恒正翻找着记忆,一听此话,立马将疑惑抛之脑后,加入争吵中来。

“胡说八道,分明是咸的……”

而国子监偏门外的街道,数辆马车拥挤在一处,不断有官员掀开帘子望向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