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些人表面正经,实则……(第2/5页)

所有嫌疑人里,樊正达不是最冲动的,也不是最谨慎的,甚至在他看来,嫌疑不如别人大。

朝慕云:“因为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犯罪心理学研究,和心理医生不同,虽都需要建立心理学知识体系,但心理医生是为疗愈病患,基础要求要有亲和力,起码不能有侵略感,你越让病患觉得踏实安心,越能营造建立信任感,也越容易帮助对方打开心扉,倾吐内心感受,因此情绪稳定很重要。

犯罪心理专家就不一样了,学习领域包括现场痕迹鉴定,尸检法医学,法律学等,凡是罪案相关涉及的学科都要有所了解,除了要分析案情,给予搜索方向,对凶手和嫌疑人行为进行解读侧写外,很多时候,也会涉及询问嫌疑人口供。

做坏事的人,是会撒谎的,聪明的犯罪分子会提前做各种预案应对,不聪明的打死不开口,跟你持久对抗,你就是结不了案,定不了罪。没做坏事的嫌疑人,也有可能存在或羞耻或善意的谎言,不说实话,就不能为案子破解带来帮助,而是反向拖累。

犯罪心理学,就是解决类似僵局的利器。

人都是有情绪的动物。任何人都不能逃过以下情感表达,兴奋,羞愧,愤怒,不甘……只要抓住了,就是突破口。而一个人的内心坚定,情绪稳定程度,决定了这个点好不好找,易不易突破。

类似的事做过太多,朝慕云对自己很有信心,房间里这些嫌疑人,随便挑哪个,他都能打开口子,让人在情绪支配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是时长长短的问题,但为身体状况着想,自然耗费精力越少越好——

哪里看起来最薄弱,就从那里下手。

他又不傻。

夜无垢已经让人搬来高椅,坐于其上,玉骨扇轻摇,摆好了观看姿势:“朝公子可还需要准备什么?”

“不必。”

朝慕云捧着热气氤氲的茶盏,一步一步,朝樊正达的房间走:“这杯茶已然足够。”

殿外春雷已息,簌簌雨声成线,落在屋檐,落在石台,有微湿水气凝聚,空中随风卷来淡香,微甜,带着些薄涩的苦,是杏花。

远处天边,已经微白。

夜无垢看着朝慕云一步步离远,却始终在视野内的背影,感觉好似抓住了雨后那抹天青,郁郁葱葱,蕴生机蓬勃。

房间里,听到门响,樊正达抬头:“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上眼睑提升,虹膜上缘充分露出,随后眉毛给予压力,眼睑线转折,眉头皱起,鼻唇沟加深——

这是惊讶之后转不满的情绪表达。

就力度而言,对方可能不仅仅是不满,还有厌恶。

朝慕云对此表示理解,毕竟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换他是樊正达也会不满。

房间里有桌子,他将铜板藏在右手掌心,捧着热茶,慢条斯理坐下,更加慢条斯理启唇:“哦,一晚上出了这么多事,官差很忙,让我来代为问话。”

樊正达:“你?”

激动,羞辱,愤怒……

朝慕云看着对方的脸,想樊正达此刻一定很想骂一句凭什么,大家都是嫌疑人,为什么待遇不一样,有的人要被问责,有的人可以问责他人,这不公平。

他捧着茶,视线掠过樊正达身上,还是那套衣服,款式过时,并不合身,但料子很贵,樊正达就是生气的时候,也注意着不让手接触桌面,磨损袖子……

这套衣服,他穿的很珍惜。

朝慕云饮了口茶,决定从这里开始:“你很穷,也没什么出息。”

骂人穷就算了,还怼人没出息!

樊正达绷着脸,好似很沉得住气:“你就有出息了?还不是个庶子,被嫡母威压,为嫡兄让路!”

可真正在意这种事的人,和不在意的平稳表达不一样,眉目平静时,眼部肌肉是彻底放松的,愤怒时会紧绷,眼头压低,上眼睑提升,双眉下压,对方对刺激源不只是紧绷而已,扩大的鼻翼看起来,下一刻就能喷气了。

迅速变化的表情里,朝慕云还看到了停留非常短暂的一幕,颏肌收缩,上推下唇,嘴角下垂,在下巴和下唇中间形成凹凸不平的隆起——

这是委屈。

羞愤不甘,情绪焦躁……

他有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偏偏别人还那么浪费。

朝慕云心下明了:“你的人际交往很困难,交朋友并不容易。”

樊正达仍然绷着脸,但委屈的表情更深了。

朝慕云声音略缓:“为什么常和薛谈在一处?”

他若时时尖锐,樊正达大约非暴力不合作,他这么一缓,气质也温润了,樊正达就哼了一声:“不和他在一块,还能和谁?这里就他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

朝慕云:“可你分明很抗拒他。”

“我没有,你瞎说!”

樊正达觉得这个病秧子太过分,一下故意挑衅,一下舒缓温柔,转而又变的尖锐,到底想干什么!

朝慕云轻轻一笑,他想要的,当然是最大程度调动对方情绪。

“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么?此间‘亲近’只是偶然,他想要的并不是和你交朋友,也没有互利互惠,而是确保你‘相看’这件事顺利,这一点对他来说很重要,可能有利可图……你能带给他什么呢?黄氏母女的高门大户,地位不俗的姻亲关系,人脉?还是他给你带来了一些利益,他身上有你想要的机会,遂你也虚与委蛇,又刻意表现?”

樊正达双手环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说话时不仅双手环胸,还身体后仰,左脚踩在地上,右脚侧后些许,搭在椅子一角,这是一个厌恶性逃离的反应,话不投机,对方很不想继续沟通下去,又或者——

刚好戳中了对方不想聊的点。

朝慕云几乎立刻断定,樊正达并非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非常懂。

所以不想聊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指尖摩挲着茶盏壁,青釉瓷触感滑润,一点点暖了指尖。

朝慕云又道:“此次相看,他是陪你来的,还是本身这次议亲,就是他找的机会?”

樊正达怔住,口鼻微张,双眉提升,并向中间聚拢,上扬,此同时嘴巴下意识张得更大——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冻结反应,先惊后怕,就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朝慕云垂睫:“你知道薛谈在干什么,对么?你想和他一起干?”

樊正达立刻摇头:“他还能干什么,我也没有想和他合伙。”

说的话和肢体情绪表达不符,他在说谎。

“我观你们年龄相仿,家世背景似乎也相差无几,你甚至于读书一事强于他,可你现在一事无成,他却日子无忧,你想做什么,得处处寻人帮忙,他却是吃人酒席,受人请托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