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4页)

顾姣未语,心里却有些为何大人感到心寒。

才死两日,尸身都还未寒,这位柳姨娘也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一些。

李妈妈窥她面色就知道顾姣是明白了,她心里稍松,知道她不会再误会夫人了,再一想她的身份,倒是真的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悲伤,“有时候老奴实在替夫人感到委屈,夫人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话戛然而止,她摇摇头,未再多说,叹了口气后才又客气着和顾姣说道,“姑娘,走吧,夫人还在等您。”

顾姣其实还有心再问一些。

例如何大人的死,例如他们难道就不惊讶何大人突然的身亡吗?但也知道这位李妈妈精明老辣,怕她起疑,她轻轻应了一声,跟着人去往蒋道歌那边。

蒋道歌已经在见客的花厅等她了,她穿着一身银线镶边的素服,头上除了一朵白色的绢花之外也就一支简简单单的玉钗,比起那位柳姨娘,她打扮得十分素雅,可那通身的雍容贵气显然不是那位柳姨娘可以比拟的。

可顾姣在看到这位何夫人如今的模样时是惊讶的。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在她的记忆中,这位何夫人是个明艳高贵的人,脾性爽快利落,和二婶很像,未想多年不见,这位何夫人竟完全变了个人,眉眼冷肃,唇角一直紧绷着,冷硬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一点笑意,顾姣记得她比二婶还要小个七、八岁,可如今打眼看过去,竟仿佛要比二婶还要长几岁,看着跟一潭死水似的。

是因为太伤心了吗?

顾姣心中猜测,又觉得不太像,就算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该是这样。

她见过至亲死后是什么样子。

不是何夫人这样的。

蒋道歌坐在椅子上,看到顾姣进来,神情也没什么波澜,只在她请安问好的时候,方才开口,“坐吧。”又问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开封了?”

她问了跟李妈妈一样的问题。

不过比起李妈妈话语之间还藏着的三分探究,蒋道歌倒真的只是闲话家常般一问,更像是实在找不到话题而拉扯出来的话。

顾姣接过茶道了谢,答得也仍旧是先前与李妈妈说的那番话,她就像是一个因为闯祸而需要大人庇佑的小孩,带着羞愧和不好意思垂着纤长的眼睫小声说,“我也是到了府门前才知道何大人的事,您节哀。”

“生死有命,没什么好哀的。”

蒋道歌语气淡淡,神情和语气都不怎么哀伤,她没有要跟人多谈何丞锡的事,平平一句后就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在开封城好好玩几天,有什么需要就跟李妈妈说。”

顾姣轻轻应是。

她心里想着何夫人和柳姨娘,对她而言,这两人都挺怪的,一个冷静到一点悲伤都没有,一个倒是满面泪水,却全是在为自己铺路做戏。

“你二婶如何?”

忽然听人询问,顾姣忙敛了心神,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答道:“二婶一切都好,就是时常跟阿锦吵架。”

“她们母女一向如此。”蒋道歌的神情因为顾姣这番话稍稍缓和了一些,想到什么,忽然说,“其实身边能有个陪着吵闹的人也不错。”

她像是无意识发出的一声感慨,等回过神,又恢复成先前的模样,握着帕子轻咳一声后,便一脸倦怠的模样开始赶客了,“我这几日身体不大爽利,就不招待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下人说,下去休息吧。”

“那您好好歇息。”

顾姣也没滞留,说完又同人福身一礼,便由人领着往外走。

她走后,李妈妈上前说了路上看到柳姨娘的事,“她成日这样下去,肯定得闹出事,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她赶到家庙去。”

“随她去吧,真要闹出些不好收场的事也是她自己选的。”

蒋道歌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似乎并不把柳氏放在心上,她手撑在额头,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顾姣离开的方向,沉默半晌后忽然淡声说道:“母亲给我来信了,说想把我们接回去。”

李妈妈瞳孔震动,双目蓦地睁大。

她当然不是因为这句话而震惊,蒋家来的信,她哪个不知道?她是惊讶夫人竟然主动提起了!以前老夫人每次说这事,夫人只会觉得不耐烦,既不回也不准他们问。

“夫人,您……”她双手紧握,嘴唇抖动着,声音都在颤抖了。

蒋道歌原本也只是随意谈起,其实话里还有些犹豫,可看她这样又有些烦了,才起的那点心思又被掐灭,索性垂眸,眼不见为净。

她的指腹点在眉心处慢慢揉着,语气平平,“之后再说吧。”

就是不准人再提起的意思了。

李妈妈才被她勾起心思,一听这话自然百爪挠心,可偏偏又不敢违背她的意思,但一想,这是夫人第一次提起,保不准等她想通了,他们就真能回去了!

这样一想,她又变得激动起来。

她面上的神情,蒋道歌都看到了,她当然知道她在激动什么。

其实母亲早就有意让她跟何丞锡和离了,她爹娘就她一个女儿,当初对她要嫁给何丞锡就十分不满,这几年看她变成这样自然更是生气,她爹倒是没说什么,可她娘的脾气比她还厉害,早就发话过来,让她直接跟何丞锡和离,还让她不用担心族里说什么。

这些年除了堂姐那一支,其余族人哪个不是靠她家支撑着?

他们哪敢置喙议论她?

她其实并不怕别人议论,若是怕,当年她就不会嫁给何丞锡,何况便是回去,依靠她的本事出府单立也是没问题的。

回去其实挺好的。

回去后,鸢儿、风儿有人陪,也有人替她照顾他们。

可她就是……

好像还在挣扎着什么。

挣扎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以前还能说不想和离怕丢了自己的脸面,可如今呢?何丞锡已经死了,何家除了一个成天到晚想攀高枝的姨娘已经一个人都没了,没有什么能让她再丢脸的,就算回去也理所当然。

所以为什么呢?

思绪乱糟糟的挤在一起,想不清楚,只觉得那股子烦意又开始涌上心头了,她闭目,勉强压抑着那股子烦躁,过了一会才又发问,“灵堂那边,还是她守着?”

李妈妈未想她话题跳跃这么快,怔了怔方才答道:“是,从老爷死后,她就一直在那边守着,听说一粒米水都没进过。”说到这她也忍不住感慨一番,“比起那位柳姨娘,这丫头倒是有情有义……”

话说出口,她就自知失言,从来沉稳持重的老人变了脸,看着身边因为低头而看不清面貌的女子,忙抬手要掌自己的嘴,“老奴该死!”

巴掌还未打下,蒋道歌就淡淡出声阻拦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