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2页)

“不用擦,我会扔掉。”

淡漠的声音让周宿僵了僵。

扔掉?

就像扔掉那根他千挑万选的树枝拐杖,就像扔掉他和他们的曾经。

“你……”

周宿咽掉咽喉里的血,沙哑声线如同外头的雨,被风吹歪风向,颤巍巍地乱了拍子,“是不是嫌弃我?”

叶青尧神态淡,没有回答。

周宿闭了闭眼,明白了答案。

她是的。

从一开始就是。

时至今日周宿都记得小时候的她多么倔强,哀绝凄婉地看着他无声落泪,成就他人生中少有的心软。

偶尔,周宿也会想起那时候。会笑,会摇头,会思考她过得怎么样,却从来没有后悔救过她。

现在庆幸,万幸,以及深深地后怕。

好在将她拽了回来,好在她还活着,活得这样好,这样从容不迫。

只是太过从容,就显得冷漠无情,和小时候的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候你为什么寻死?”周宿终于将目光放在叶青尧脸上。

她不一样了。

从前多么茫然可怜,如今就有多么凛然无畏。

周宿甚至无法将现在的叶青尧和当初那个小女孩联想在一起。

所以这些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叶青尧看到周宿眼里的怜惜,收回被他握在手心里的一段袖袍,眼睫一压一抬,神态自若,无声地讲述今时不同往日。

“不过是一段愚蠢的往事罢了,不足挂齿。”

周宿虽然并不指望叶青尧对自己救她的事感激涕零,但这样淡然也属实没想到。

他还曾经想过要是有机会遇到小时候救过的小女孩,一定要让她好好伺候自己报恩,想必她也很愿意,毕竟那时候她乖乖巧巧,温温婉婉,看着就好拿捏。

谁知道温婉好拿捏的小姑娘竟然长成这样无心无情的“大魔王”,到头来是他被折腾得血都快吐干,哪里还敢要她伺候自己。

周宿忽然觉得好笑,“你现在和从前很不像,是得了哪个高人的指点?”

叶青尧似笑非笑瞧他一会儿,什么也没回答。

“说啊。”

叶青尧却看向外头。

“雨停了。”

她起来向外走,“回吧,在你爷爷发现我们之前赶回去,别叫他怀疑。”

周宿砸了砸嘴巴,她这是明目张胆告诉他——

“我接下来会继续在周家兴风作浪”的意思吗?

周宿擦掉嘴角血迹,缓缓慢慢的起来跟在她后面。

“叶青尧,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先生还是关心自己吧。”

这是指他随时随地都在吐血的事。

周宿:“……”

还不是被气的。

他摸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回忆当年各种各样细节,却找不出叶青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蛛丝马迹。

叶青尧身上才被烤干不久的道袍再次被露水沾湿,周宿默默走到她前面,用自己身体提前带走路边草丛里的大片露水,也好让她能少沾一点,少难受一些。

叶青尧怎么会看不懂他的行为?只是瞧着他被露水打湿的衣裳以及泥泞裤脚,她竟然提不起任何感激念头,无动于衷,甚至觉得矫情乏味。

“周先生。”

周宿回头,看到她冷漠的眼睛。

“你挡着我看路了。”

周宿其实是带着一丝期待回头的,希望她能看出他的体贴,说出点只言片语,哪怕是不走心的称赞,都是对他莫大的鼓励,可叶青尧却嫌他添麻烦,还有些隐约的不耐烦。

周宿感觉自己像个莫大的笑话,既耻辱,也尴尬。同时佩服叶青尧,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在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关心时冷漠以对,她是真没有心。

周宿不知道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

反正说什么都会被怼回来,她气人的本事可比他厉害,他已经失去想要一争高下的欲望。

还想多活两年呢。

沉默着,周宿打算走回她的身后,也好别耽误堂堂的叶道长看路,可看到她被湿泥弄脏的衣服,又有些忍受不了的抿紧唇。

“要不我背你,不耽误你看路看风景。”

叶青尧用种疑惑不解的眼神看他,似乎在问——

如此厚脸皮,不知道我在嫌弃你吗?

周宿脸上火辣,语气竟格外的理直气壮,“你就让我背一下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笑死,理直气壮的舔

周宿:切,我可没有。

就很有趣,哪怕青尧知道周宿就是救过她的那个少年,也不会感激涕零,因为现在的万物对她来说都是“刍狗”,她是真的修心无情了。

周宿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深陷在这种自作孽的折磨里。

明明是救了她,可为什么害了她?

明明应该是很特殊的才对?为什么她也把他当刍狗一般?他简直是在亲自教她如何虐自己,不是吗?

这才是宿命纠葛的虐点。

文中“嘈嘈切切错杂弹”

引自

琵琶行/琵琶引

白居易

……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文中:“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清平调·其一》唐代李白

释义:若不是在群玉山头见到了她,就是在瑶池的月光下来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