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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母亲(第2/3页)

“找到啦!”戴维·查莫斯的惊呼让萧菁从网络世界切换回现实。“真的?在哪里?你太厉害了。”她急切地问。这一刻心中涌起的激动,让萧菁相信自己是真心想找到母亲。

“2069年11月23日,是你母亲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当时她召开记者会,发表了与萧瀛洲司令离婚的简短声明。此后,她就从公众的视野中完全消失了,也从网络世界完全消失了。我猜,她肯定雇用了技术公司,系统地清除了她在量子寰球网上的一切痕迹,以逃避任何人的搜索。她提升了自己的隐私等级,至少是二级。因此,普通的搜索以及黑客技术,是找不到她的。”查莫斯嘿嘿一笑,“幸好,我不是普通的黑客,有404团强大的计算资源作为后备,再加上我还算优秀的黑客,我还是找到了她的资料。她不是找过技术公司抹去自己的网络痕迹吗?我就从这个角度出发,逆向寻找,去找是哪家公司接受了这份合同。能如此有效地清除网上痕迹的大公司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果然,那家叫润通高科的公司被我找到了。然后我顺藤摸瓜,查到了润通高科与你母亲的往来地址。喏,这就是。”

萧菁让植入系统接收了查莫斯传来的资料。看着那一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萧菁不禁有些激动。

“这事虽然麻烦,但到底解决了。”戴维·查莫斯说,“你要怎么感谢我呀?”

“难道要我以身相许吗?”

萧菁咯咯地笑着,离开了查莫斯,带着母亲的地址回到自己的起居室。

03.

母亲的地址包括居住地址,还有一个电子邮箱。萧菁思忖着,在请假去找母亲和给母亲写一封信之间犹疑,最终确定写一封信。

“妈妈,我是克里斯汀娜。”萧菁对着摄像头说。她知道母亲喜欢叫自己的教名,而自己更习惯于被叫作萧菁,说自己是克里斯汀娜,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但她还是这样自我介绍了。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萧菁干巴巴地说着。她发现自己心底确实是思念母亲的,但具体说出来,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更合适。沉吟了片刻,她接着说,“我已经从孙子学院毕业了,目前在太空军中服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穿这身军装还好看吧?他们都说我英姿飒爽。”

萧菁非常刻意地露了一个笑脸:“妈妈,你知道吗,有人向我求婚了。追求我的人那么多,求婚的倒是头一次见着。你猜我是怎么回应的?直接拒绝,比一巴掌抡到他脸上还要狠。哈哈。那人是航天母舰舰长,非常著名。我这么说,你大概能猜出是谁,可我就是看不惯他。”

萧菁又停住了,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好:“爸爸总是忙,好像离了他,地球都不会转似的。我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很多时候见面也是以争吵结束,你知道爸爸很固执己见……但至少能见到。妈妈,我已经七年没有见你了,我想你了,非常想你。”

盯着摄像头,萧菁沉默了几秒,说:“妈妈,我爱你,给我回信,一定。”

萧菁弹动手指,将这封视频信发送到母亲的电子邮箱。

然后就是等待,近乎无尽的等待。

在等待中,萧菁开始担心:要是查莫斯找的地址不对,怎么办?要是母亲有事,没有看到那封信,怎么办?要是母亲看了那封信,却不回信,怎么办?

十多个小时在等待与担心中过去,植入系统终于弹出提示:收到母亲的信了。萧菁早就把这条信息设置为最高等级,因此它直接在她的视网膜上显示。“传到办公电脑里,投影出来。”片刻之后,光影交错间,母亲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她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椅子上,身穿传统天主教信徒的服饰,只是胸前显眼的位置有绯红的Ω符号,说明是奥米伽学派的。萧菁惊讶地注意到,母亲的整个面容都很显老,皮肤泛白,颗粒感明显,栗色的眼睛缠绕着深深的皱纹,只有金色的头发还闪着记忆中的光泽。容貌上,萧菁最为遗憾的是自己没有继承母亲的金发,而是遗传了父亲的黑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非常羡慕母亲的那一头金发——然而现在那金发大部分都被黑色帽子无情地遮住,无从欣赏了。

这是我妈妈吗?刹那间涌出的陌生感几乎击倒了萧菁。她伸出手去,想摸摸妈妈的脸,可她和妈妈之间隔着数万千米。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光与影构成的虚像。

安柏·希尔娜看着摄像头,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说话:“我这辈子唯一的错误,也是最大的错误,就是答应你父亲的求婚。”

04.

“在那之前,我是个虔诚的奥米伽,高中一毕业就成了全职传教士。每周四,我穿上朴素的裙子和便鞋,在包里装满奥米伽的杂志和其他的出版物,去我家附近的聚会所。我在那里和一群奥米伽碰个面,然后出发去我们的指定区域传教。

“传教的目的是使人皈依,从而拯救他们的生命,而向他人传教也是奥米伽拯救自己生命的一种方法——从孩提时代起,我就被这样教导。传教是我唯一的使命和生活方式。我们会一条街一条街、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敲门询问,并递上奥米伽版《圣经》。有的人会很礼貌,但多数人会很生气,时不时会有人在我面前摔门或大叫,不过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应门。但这些都没有影响我的热情。每周三次的聚会使我从不断被拒的打击中重拾信心。我们知道那些人在‘奥米伽点’里总归是要死的,所以也就不会太把他们的侮辱放在心上。

“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奥米伽。我们与那些世俗之人,几乎没有任何社会接触,因为我们必须远离他们的腐蚀。如果要和世俗之人建立关系,这种关系的唯一目的就是使之皈依奥米伽学派。

“我,我们活在自己的社会里——直到你父亲的出现。

“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当时我天真地认为,是仁慈的上帝把你父亲——那个在全世界面前拯救了地球和人类的英雄——送到我面前。我哪里会想到,英雄的背后居然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无神论者。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很多年以后,我才想明白,你父亲不是来自上帝的恩赐,而是来自上帝的考验,对我是否对上帝忠诚的考验。你不可以爱这个世界,因为那会减损你对上帝的爱。很遗憾,上帝失望了,卑微的我没有能经受住考验。我沉沦了,我腐坏了,我堕落了。我同意了你父亲的求婚。

“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你父亲是无神论者。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我以为天主教徒与无神论者在婚姻生活中可以共处。甚至,我还天真地自认,靠我的虔诚,可以改变你父亲的信仰,将他转变为上帝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