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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妻子之死(第8/18页)

他们在叶蔓中大概行进了五公里,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他也越来越失望。身边的6个伙伴比他狼狈多了,他们长蹼的脚不适宜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娇嫩的皮肤也禁不得枝蔓的挂擦。苏苏娇喘吁吁,赤裸的身体上有很多挂痕,不过她倔犟地忍受着,闷着头紧紧跟在拉姆斯后边。拉姆斯叹口气,知道依靠海人来寻找旧伙伴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指指前边说:

“再坚持一会儿,咱们要找的国民银行马上就要到了。”

国民银行同样被绿色遮盖,只剩下最上面两层。大门敞开,他拨开叶蔓进去,来到地下金库,来到覃良笛做基因手术的工作间,来到他曾与覃良笛幽会过的房间。时间已经彻底打扫了288年前的痕迹,也让他彻底死心了。他们曾尽力维持的族群肯定没有逃过强幅射的蹂躏,在几代之内灭绝。覃良笛不幸而言中了。他站在这些房间里,默默追忆着当年的情景,心中酸苦,强忍着没有落泪。

他们开始向海边返回,6位海人在空气中暴露了一天,皮肤剌痛和发红,已经难以忍受。因为有来时走过的路,回去时相对容易得多。月上中天时他们返回海里,海人们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海水澡,又捕猎了一些食物。他们回到岸上,找到一座临水的楼房,撞开几扇门,安排了住处。房间的窗户都被藤蔓封死了,屋里十分潮湿,充满了浓重的霉味。苏苏已经恢复了精力,这会儿兴致勃勃地打扫着屋子,好奇地问:

“理查德,这就是陆生人习惯居住的房子吗?这么黑,这么难闻的气味,你们怎么住得惯呢。”

拉姆斯只有苦笑,现在,无论你怎么形象地向她讲解,她也不会真正体会到陆生人的生活:宽敞明亮的大厅,光滑如镜的地面,随风飘拂的透花窗帘,灯红酒绿的宴会和乐音缭绕的舞会,还有体育、文学、音乐、魔术、游戏,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地讲解了,他搂着苏苏娓娓讲着,几乎讲到天亮。苏苏也听得津津有味:“真的吗?真的那么漂亮?呀,我真想亲眼见见!”

苏苏在晨光中睡着了,安心地蜷曲在他怀里。看着她,拉姆斯心中已经失衡的天平又转向这边来。这些天,他看到(部分是通过索朗月的眼睛)一个崇尚简洁和平衡的海豚人社会,他们的社会规则让他深受震撼,特别是他们虽有能力摆脱外在的制约,却自觉地禁用这种权力,这是陆生人类万万做不到的。但是,回到久违的人类城市后,陆生人类那五彩缤纷的文明对他有更强的吸引力。他不能为了海豚人的简洁社会而放弃这些东西。苏苏的后代还是应该过上那样的生活。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还是要为海人争得足够的生存空间。他的陆生人后代看来已经灭绝,现在海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拉姆斯宣布要带大家去参观核潜艇。苏苏知道这是丈夫“生前”驾驶的机器,非常感兴趣,一直对拉姆斯问东问西。弗朗西斯走近约翰,躲开拉姆斯夫妇,轻声问:

“让苏苏一块儿去?”

约翰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苏苏不是他们的同道,甚至老拿他们的“大海人主义”调侃,而且她与索朗月有很深厚的情意。这些征象表明,一旦得知这次圣地亚哥之行的真正目的,她肯定不会赞成的。不过约翰没太往心里去。不管怎么说,毕竟她是海人,又是雷齐阿约的妻子,如果某一天雷齐阿约决定对海豚人摊牌,她不会背离丈夫吧。他低声说:

“怎么能躲得过她?咱们说话时尽量注意就是了。”

他们在附近的汽车间里找到足够的工具,下到海里,向潜艇船坞游去。苏苏很兴奋,一边游一边大声同拉姆斯交谈着,而拉姆斯和约翰则担心地看着外海的方向――他们怕苏苏的说话声惊动那边。如果海里出现一位海豚人甚至是一只海豚,他们的行踪就可能很快为索朗月知道。还好,一路上没有发现一位海豚人。

奇顿号核潜艇放在干船坞里。当年,在受总统之托组织人类残余应对那场灾变时,虽然万事待举,而且核潜艇应该说已经被抛到历史垃圾堆里了,但由于职业的感情――那毕竟是他度过半生的地方啊――他仍组织同伴对奇顿号进行了细心的封存。封存后副艇长曾怅惘地说:

“我们肯定是白费力,它不会再有用啦!”

当时他的看法其实和副艇长一致,所以――想到它竟然在三个世纪之后又派上用场,他真为自己当时的远见庆幸。那次封存很细致,估计288年的时间不会把它报废的。

他们找到了那个干船坞,克株已经蔓延到这儿,巨大的藤条就像巨蟒一样从房屋的空隙里爬过来,紧紧缠住直径33英尺、长360英尺的钢制艇身。“就是它?”苏苏敬畏地问。拉姆斯说,对,就是它,这就是我15年形影不离的坐骑。

他指挥约翰五人用斧头砍断克株的藤蔓,潜艇艇身露了出来。总的说情况还不是太糟,艇身的锈蚀不是太历害,那些为减少声纳回波的橡胶贴板有很多脱落,但现在它也不用害怕敌舰的声纳了。他指着艇身向约翰介绍:这是武器进出口舱盖,后面是两个人员进出口舱盖。最前边的球形部分装着声纳音鼓,最后边的是潜艇车叶,即驱动用的螺旋浆。前舱这12个竖直的圆筒就是发射导弹用的垂直发射管,可以发射109型战斧导弹和三叉戟D5型导弹,一枚三叉戟就可以毁灭一个中型城市。水线下每边两个的孔口是鱼雷发射管,发射的48号先进战力鱼雷,一枚就可以击沉一艘万吨巨轮。约翰他们对潜艇的武器系统最感兴趣,听得很仔细,眼睛中闪着渴望的光,就像是刚得到圣诞玩具的大男孩。拉姆斯不由想到:也许这种尚武精神是人类最稳固的基因?

约翰问:“三叉戟D5型导弹所携带的核弹如果用到水里,威力半径有多大?”

拉姆斯想了一下:“没有准确的数据,三叉戟不是设计来用于炸鱼的。不过,如果考虑到核弹爆炸后次生的放射污染,我估计它至少会造成30万牺牲者。”

苏苏皱着眉头说:“理查德,你怎么选择了这样一种职业?我决不会选择它。”

拉姆斯有些不快,平和地说:“苏苏,你不懂,在陆生人社会中,这是一种虽然残酷但又不可缺少的职业。”

苏苏不服气:“为什么不可缺少?为什么?”

拉姆斯摇摇头,心想这番道理不是一两分钟能说清的。他怎么解释陆生人社会中不同社会体制、或不同民族、或不同宗教之间深深的猜忌?怎么解释每年花在军备竞赛中的成万亿美元和巨量的人力?而且――他也有些理屈。当你置身于陆生人社会中时,你会觉得这些事(如研制可怕的核潜艇)是合乎情理的,是司空见惯的;但若置身于外,来旁观这些念念不忘自相残杀的同胞,他确实为人类脸红。他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