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欲戴王冠(二)(第2/3页)

符坚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不在的时候会让负责洒扫的仆童看顾他。

府邸里人丁稀少,除了符坚的贴身随从就只有这名仆童,但仆童平日里也只能在外院打扫,唯独看护容怀的时候能进到内院,对他充满敌意,有一回实在忍不住讥笑他,“你以为太常卿愿意收你为弟子吗?我和你说实话吧,不过是因为陛下为了追求长生之道,所以需要血脉相连的人试药,这才想起你罢了。”

容怀愣在原地。

他这才意识到虽然被符坚收为弟子,但是符坚却没有教他任何的东西,只是让他浸泡在这些奇怪诡异的药瓮里。

“好孩子,做得不错,这次先回去吧,”一次从药瓮里出来后,符坚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师父,”容怀鼓起勇气,在他怀里扬起脸来,轻声问道:“您真的和那些人说的一样,是为了帮助父皇追求长生之道,这才让我试药吗?”

“怎么会?”符坚的手掌捋着他的发丝,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那只是我把你从陛下那里要过来的说辞罢了,这件事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符坚轻抚他的眼尾,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在意你。”

容怀认真地说,“我不会说的。”

符坚将他柔软的发丝拨到耳后说,“好孩子。”

回到芜苑后,由于不能点灯,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容怀照例走到雪妃床边,雪妃最近精神状态越发的差了,平时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昏睡,容怀轻轻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承诺道:“母亲,您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让这满院都亮堂起来的。”

雪妃双眼迷离,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轻柔地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回应。

翌日是寒食节,宫中大摆宴席,容怀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是他却听说当天宴会上有人驯养了猛兽进行表演,引得满堂彩,就连陛下也给了不少的赏银。

于是宫廷里面也兴起了一阵驯兽的风潮。

某天,容怀在后花园捡到一头伤了一条腿的黑犬,据说是受了伤被内侍从后山抓回来,一天抓伤了十几个人,非常凶悍,就连面对容怀也经常呲牙咧嘴,容怀把它藏在芜苑给它养伤,每回要吠叫,他就双手捂住它的嘴巴:“不要出声,你也不想被人发现吧。”

黑犬似乎非常有灵性,见容怀柔柔弱弱对它无害,也不再狂吠,容怀一直养到它伤好,于是才把它放归了野外。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容怀很快就忘之脑后。

不久之后,因为宫廷里面经常发生驯兽引发的流血惨案,陛下颁布禁令禁止驯养猛兽,但刚尝到了甜头的王孙贵族们并不罢休,又想到把掖庭里的罪奴当成人犬来驯化,罪奴们被拔掉舌头只能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趴在地上像犬一样行走。

容怀见到行事猖狂的贵族都是远远绕道而行,但百密一疏,一次不慎还是撞上了容慷等人,容慷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不是容怀吗?你这个孽种和这些罪名也没什么两样,不如你也来当我的人犬吧?”

容怀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却被拦住。

反复拉扯之间,一向高傲的容慷注意到旁边容愠等人们目光,觉得容怀故意不给他面子,容慷见惯了对他谄媚奉承的人,更加想要啃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于是脑海里面想出了一个阴毒的点子——世家子弟之间流行吸食一种药散‘一丝雪’,他之前也靠着这种药散拢落了不少朝臣。

于是他让人把容怀关进一间荒废的冷宫,让内监强迫他吸入‘一丝雪’,药散在贵族中间靡然成风,吸食后会让人觉得飘飘欲仙,无法戒断,容慷清楚这一点。所以让容怀吸食了几天,成瘾后不再给他药散,等他自甘堕落,摇尾乞怜,但没想到,容怀却通过自残的方式挺了过来。

容慷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把他放了。

在容慷那里的日子十分混乱,后来容怀掰指头算过,摸约是过了一个多月。

熬过那段暗无天光的时日之后,容怀想要找人分担这段时间的痛苦,他不敢和雪妃说,生怕她担心,也不能告诉阿远他们,所以他所信赖的只剩下师父符坚,他迫不及待想去见符坚,想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倾诉给师父。

这也是他头一次不是在月初和月末前往府邸。

没想到整个府邸里空无一人,空空荡荡,和他平时看到的截然不同,他迈入大殿却就像迈入一座迷镜宫,走廊左右前后全都是镜子,他按照记忆摸索着往前走,果然在一个镜子后面找到了他经常泡药浴的地方。

古朴沉重的水瓮旁有一道人影背对着他站着,走过去一看是符坚的贴身随从。

曾经的他只觉得这人脸色死白,总是面无表情,四肢僵硬,如今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呼吸,皮肤冰冷,就像一具活死人,站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动不动。

容怀脸色发白,慢慢后退,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摆着一个琳琅满目的置物架,上面放着一只陶罐,那只陶罐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走过去,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根形似白森森的指骨。

容怀觉得这根指骨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下意识把它掏了出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旁边的房间里面却传出了符坚的声音。

他慢慢地垫着脚走过去,扒着门缝查看。

一看之下,惊愕地瞪大双眼。

符坚面前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双脚离地,竟然是漂浮在空中的,只是一道虚影。

虚影:“全知神,我知道你的神格全知全能,注定了天生对那些未知的事物好奇,但容怀是主世界的气运之子,他关乎着主世界的兴衰,甚至影响了其他小世界,我不能放任你胡来。”

“这怎么能叫胡来?你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难道说,你们不想知道气运之子和世界兴衰发展的关联吗?为什么气运之子会关系到一个世界的蓬勃与衰落呢?我不信你们不好奇,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符坚翘着腿坐在胡椅上,脸上笑盈盈的,“这个孩子现在很信任我,我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

“我已经尝试着将他的气运从他身上剥离下来,用神力凝聚存放在陶罐里,等完全剥离,我会让另一个人继承这份气运,届时我会亲手打造一个新的气运之子……想必就连主神也会对这项实验很有兴趣吧?”

容怀张大双眼,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眼眶却微微泛红,他听了一知半解,虽然不明白气运之子、气运、世界兴衰和主神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但符坚对他那么耐心,包容,温柔,原来也全都是逢场作戏,都是为了他身上的气运。而那截白森森的指骨居然就是所谓气运和神力凝结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