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合一火葬场)(第2/4页)
殷予怀望着那一棵桃花树,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起身,推开门,望向了院中的孤坟。
书青留在了门外,没有进去。
*
殷予怀抬眸时,才发现,雪院中的一切,都被搬走了。
空荡的院落中,只有一座孤坟。
如若不是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和一块无字的墓碑,谁都看不出,下面竟然埋了一具尸骨。
殷予怀平静地走到坟前,轻轻地坐了下来。
他温柔地抚摸着无字的墓碑,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殷予怀再也没有像前些日子那般疯魔。
一次便够了。
这是作为殷国的储君,殷予怀能够容许自己,为她做到的所有。
在魇住的那一刻,他曾经真的抬起剑,任由锋利的剑光刺入自己的胸膛。
他曾经,真的愿意用赴死来赎罪。
可那也只能是曾经了,魇中的他,能够做到不顾一切地去追寻与赎罪,但是清醒过来之后,他还是那个殷予怀。
他要,权衡利弊。
殷予怀的眼眸中有着一种很深的忧伤,还夹杂着一种唯有对霜鹂才有的温柔。
他望着寻常的土堆,手轻柔地触摸上去。
他转身,轻轻地轻吻了那块无字的墓碑。
这是他的鹂鹂。
*
那日去了雪院之后,殷予怀变得和从前一般。
之后的半年中,他上朝,批改奏折,处理公务。
殷予怀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朝廷几番势力的关系,一点点将自己的人,安插到重要的位置上。
唯一与从前不太相同的事情是。
他开始嗜酒。
原先清冷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开始穿着松垮的长衫,一壶又一壶地饮酒。
与旁人的取乐不同,他无需歌舞,无需同伴,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厅堂之中,一盏又一盏地喝。
书青来劝过,殷予怀身子不好,如若继续嗜酒,殷予怀骨子里那些病,便好不起来了。
书青说的时候,殷予怀只是淡淡听着,随后又是提起了一盏酒,在书青说完之后,轻笑着说道:“与孤一同饮酒否?”
他明明笑着,但是唇就好像是随意地勾上去。
对视时,眼眸淡得想让人移开眼神。
书青不回答,殷予怀也不在意,他踉跄倒着酒,轻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拂下的衣袖碰到了酒盏,一旁的酒盏“砰”地一声摔落在地。
随着酒盏落地,大厅内开始弥漫着醇酒的味道。
殷予怀轻轻闭上眼,轻笑着向后躺去,侧卧在一旁的软塌上。
就在书青脸色不好想发怒的时候,殷予怀像是能看见一般,弯着唇轻声说道:“书青,怎么办,孤好像做不到。”
书青愣住,突然觉得,今日,他便不该来。
殷予怀不在意书青是否回答,只是弯腰,提起桌上的酒盏。
细长的醇香摔落在地,随之倾倒的还有殷予怀。
他卧在一片醇酒之中,修长的脖颈染上了酒香。
晕晕沉沉地昏睡在酒盏之中,却又在书青即将离去的时候,轻柔地睁开眼。
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愁绪,可那愁绪像是飘起来的,寻不到能够降临的地方。他明明笑着,眸中却只有一片漠然。
“书青,半年了...”
书青怔住,愣愣转头,望向酒盏之中的殷予怀。
不知为何,他红了眼眶,连声音都哽咽起来。
殷予怀没有看书青,只是从酒盏之中摇晃起身,晕晕晃晃到了窗边,轻声笑着,挑起窗。
“书青,已经半年了。”
“半年前,孤答应了你,如今应该算孤做到了吧。”
“孤...”殷予怀声音忽然顿了一下,望着远处的眸缓缓垂下。他浑身都是酒香,周围都是晕晕沉沉的一片,可当他睁开眸时,却只有一片清醒的落寞。
他在一片酒盏之中,望向书青:“孤半年都没有去雪院,也没有提过那个...人,答应你的事情,孤做到了。”
书青握住拳头,半年前,殷予怀从雪院出来之后,他同殷予怀约定,如若半年内,殷予怀能够不提那个人一次,不去看那个人一次,他就...他就不再...
书青即使在心中也说不出那几个字。
可殷予怀记得,但殷予怀也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只是又是倒了一盏酒,轻着声音说道:“答应你的时候,孤也以为孤能做到的。”
随后,殷予怀手中的酒盏一顿,轻笑着望向书青:“可是书青,半年了...”
殷予怀的眼眸中有一种化不开的忧伤,还有一种解脱的释然。
“书青,孤放弃了。”
“孤好像...真的做不到。”
“孤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忘记了,但是孤,好像真的做不到。”
说着殷予怀从桌上拿起酒盏,轻轻地晃荡起来。
“孤饮了无数的酒,可是...可是没有一次...”殷予怀看向满是空盏的地面,轻声说道:“没有一次,醉过。”
殷予怀轻声说着,他的语气,格外地柔和。
“书青,孤真的以为孤做得到的。你看啊,孤是这个国家的储君,孤身上肩负着兴亡的重任,孤毕生,都在为之努力。父皇将孤放逐到幽州,孤用了十二年,回到了汴京。又用了八年,才让储君之位,不再能够被动摇一分。可是孤,孤好像...真的做不到。”
殷予怀轻笑起来,却更像哭泣。
他眼眸中的笑意,混着醇酒,一点点饮入喉中。
随后酒盏落地,殷予怀摇摇晃晃地走向窗台,像是要纵身而下。
但扶住窗台之际,殷予怀停了下来。
他有些犹豫和迟缓地说出那个他半年来未曾提及过一次的人。
“书青,这半年来,孤从未梦见过...霜鹂。也是,她应该恨极了孤,如何还会入孤的梦,但是书青,她真的...真的好残忍啊。”
“孤快忘了她的模样了,孤画不出她的样子,怎么都画不出。明明孤从小就擅长丹青,可孤,孤就是画不出她的模样...”
“书青,孤怕...”殷予怀身子颤抖了起来,手中的酒盏顺着窗台而下:“孤怕,日后去见鹂鹂时...该认不出来了,那样,她应该会更生气吧。”
殷予怀闭上眸,想起那个春天便会落满花瓣的小院。
可现在...是冬天了。
书青上前,从窗台将人拉了回来。
书青沉着眸,看着昏昏沉沉的殷予怀:“殿下,你千杯不醉。”
像是刺激到了殷予怀,殷予怀大笑起来:“是,哈——孤千杯不醉,可孤醉过,千百盏酒不曾让孤醉过一次,那一杯酒便让孤醉了。”
“孤醉了——说——”
“说...一定许她为妃。”
殷予怀任由昏沉的身子倒在地上:“孤一生说了无数的谎,可这一句,不是假的...可是鹂鹂不会信孤了,她不会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