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3页)

柳竹秋留在白府帮忙清点财物,被柳尧章叫到一旁说:“瑞福刚才来捎信,说东宫的人要你明天一早到灵境胡同侯旨。”

柳竹秋正预备明天去检查张体乾的功课,早起先去温霄寒的租房,见到了来派赏的云杉。

这次的赏赐是十只泥金漆盒装的蜜饯点心,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宫廷御食。

“殿下说你怕苦,猜你这几日苦事很多,所以赏你这些甜食。还有这枚指环,殿下说已被你弄脏了,他想赏给你总比扔掉好,就命我一并带来了。”

上次柳竹秋捧着朱昀曦的手恣意亲吻,嘴唇曾多次碰触这枚翡翠金戒,“弄脏”想必是指这个。

皇家挥金如土,珠宝首饰看得比瓦砾石块还轻,不想要大可给奴才,哪个不千恩万喜领赏?巴巴地派人赐给她,还说是自己打算扔掉的,这不就是那些想笼络财主,又不愿自跌身价的烟花女惯用的路数吗?

柳竹秋想朱昀曦肯定认为她已被他迷了心窍,想拿些小恩惠巩固她脖颈上的狗链子。决定照他的喜好做条会摇尾巴的狗,这样今后才有吃不完的肉骨头。

谢恩领赏后,云杉让她写封请安折子。她找了张紫藤色的花笺,画出一个正圆,在圆圈中心写上一个“月”字交给他。

“这是何意?”

“恕我不能告诉公公。”

“你不说我怎么跟殿下解释?还是说殿下知道含义?”

“他可能也不知道。”

“你想跟殿下打哑谜?好大的胆子!”

云杉又用食指对准柳竹秋的鼻尖,她笑嘻嘻轻轻拨开。

“我若告诉公公,你定会骂人。”

云杉就怕她使坏,厉色警告:“我都会骂你何况殿下?上次的事还没了呢,你别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哎哟,人家哪敢啊。人家的心里话只想说给殿下听,若你们都知情了殿下面子搁不住定会被迫责罚我。但倘若只他一人知晓,那定然不会怪我。”

“柳竹秋,你非要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是吧?亏你还敢做那首狐狸精的歪诗,我看你才是千年的狐妖,专会惑主!”

柳竹秋懒得同他纠缠,摆出正气道:“云公公怕我惑主,不替我递折子便是,赶明儿见了殿下,我自己说去。”

瞎子都能看出她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已十分重要,云杉不敢逆了主子的意,将那封奇特的奏折和柳竹秋的话原模原样呈交朱昀曦。

“这女人一天一个花样,是想把孤当猴耍吗?”

朱昀曦气得将奏折扔出老远,过了一会儿又命云杉捡回来,拿在手里凝视,神情烦躁而纠结。

云杉眼看主子着了妖精的道,暗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人都好新鲜,谁让宫里没柳竹秋这号的女人呢?就像臭豆腐不是人人能接受的,但只要吃惯了多半都会上瘾,如今太子就叫那臭名昭著的坏女人吊住了胃口,虽说他一再铁齿声称不会让她染指宫闱,将来能否一直把持住还是个未知数。

这时冯如月来请安,朱昀曦正好借助她的才智,说:“今日有个人上了封请安折子,上面只画了些字符,爱妃来帮孤王分解一下,看此人是何用意。”

冯如月听他的口气便觉暧昧,看了柳竹秋的折子,须臾领会寓意,慎重询问:“敢问殿下,上这折子的人是男是女?”

“有区别吗?”

“……若是男子,此人就该打,若是女子,殿下还可稍加垂怜。”

“是个女子,快快解来。”

“容臣妾再问一句,殿下可是许久未召见此女了?”

“是有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那就是了。”

冯如月庄重微笑,指着折子上那个中间写了“月字”的圆圈说:“这圆圈是满月,此女用以指代自己。唐人张九龄有诗云‘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意思是相思之苦使人面容消瘦,如同满月到残月逐渐黯淡失辉。用在这里是在向殿下表达思念之情。”

朱昀曦豁然开朗,禁不住会心一笑,嘴角那一缕甜蜜端端落在冯如月眼里,聪明的太子妃即刻猜到丈夫已对那位姑娘动情了。

从小被耳提面命戒贪戒嫉的女人会自动远离“醋意”,况且她嫁的是未来的天子,早做好领衔三宫六院的准备。

朱昀曦大婚前后各纳了四名选侍①,四女都是宫婢出身,文化修养、见识气质与冯如月天差地远,令她深为遗憾,认为这些女子不堪作伴,将来封妃册嫔也不够气派。

须知后宫是皇后的辖区,如同打理花园的园丁,满眼尽是庸脂俗粉岂不郁闷?

因此她早有心要为太子觅几个才情卓越的绝色丽人,既使宫闱增辉,也可供她说笑解闷。看了这封奏折感觉此女心性灵慧,做事风格清新可爱,倒是理想中的人选,当晚召云杉盘问:“今天给殿下递折子的女子是什么人?”

云杉知道太子妃生就七窍玲珑心,谨慎遮掩:“她是殿下秋天出游时偶然认识的。”

“叫什么名字?”

“娘娘恕罪,殿下不让奴才说她的名姓。”

“哦?那此女是何出身?”

冯如月登时紧张,担心太子结识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云杉忙说:“出身倒不错,家里是做朝官的。”

冯如月脸色转和:“既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又得殿下中意,你们就该早点告诉本宫,本宫好劝殿下接她入宫,岂不免去蓬山万重②之苦?”

云杉做难道:“娘娘有所不知,正因这女子出身高门,殿下是以犹豫不决。”

冯如月明了,叹道:“那倒可惜了。”,又忍不住问起对方的容貌。

“长得还算周正,但算不上绝色。”

冯如月笑道:“你休要哄本宫,若非上等佳丽,怎会得殿下青眼?”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那女子生得高大蠢笨,相貌俗艳,举止粗野,就跟那田里的耕牛似的,横冲直撞,毫无风韵可言。”

他形容滑稽,先逗笑了旁边的玉竹,娇嗔道:“你就会胡说,高门绣户哪会养出这样的小姐,就是有咱们千岁爷也看不上。”

云杉真心苦恼:“玉竹姐姐有所不知,那女子虽无十分姿色,却有百分百的心机,还生就一副伶牙俐齿,十个你这样的都说她不过。见了殿下便挖空心思献媚,殿下就是受了她的蜜语蛊惑,才对她另眼相看。”

他知道冯如月谨始虑终,不会主动在太子跟前碰触这些有争议的话题,放心地向她倾诉忧思。

冯如月听说竟是这么一个妖精似的女人,心里也犯嘀咕,但又防云杉出言片面,不肯全盘相信他的说法。计较一阵,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他。

“你拿去给那姑娘,让她看完照信里的意思给本宫回话。记住,不许说信是本宫写的,更不能让殿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