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2/3页)

此刻他三人同乘一艘破船,只看谁沉得更快。

云杉愧悔欲死,却无法像上次那样包揽罪过,见宫人们已向屏风后搜去,真想埋头撞墙向主子谢罪。

橱柜门突然吱呀开了,有宫人喝问:“是谁!”

“姐姐们莫动手,我不是坏人。”

屏风后传来惊恐娇怯的女音,是柳竹秋。

除朱昀曦和云杉,其余人都相顾愕然。

冯如月云里雾里地朝屏风看去,只见宫人们挟持一名高挑的宫装女子走出来。

那女人身形相貌与温霄寒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上下都穿着她的衫裙,五官深邃秀丽,脂粉未施已足够明艳。

她至此仍想不到温霄寒是女扮男装的,还以为他会易容术,暂时冒充女子企图蒙混过关。

柳竹秋躲进柜中时就已看清形势,今晚不露出女身她和太子夫妇都难保平安,因而借门缝透入的微光摸索换装,将假须和换下的衣物埋进衣服堆里,赶在宫女们开柜前主动现身。

看到朱昀曦,她用力挣脱束缚跑到他身边挽住胳膊,娇声求助:“殿下救我!”

朱昀曦没摸清她的套路,无措地看着她,再看向李尚宫。

李尚宫惊疑询问:“殿下,此系何人?”

柳竹秋抢话:“我叫春梨,是这儿的侍女,去年来的,是殿下把我接来的!”

说完就往太子身后躲。

她装出小户人家女儿的娇憨无知,诱导人们相信她是朱昀曦的爱宠。

朱昀曦反应也快,当即向李尚宫说明:“此女是别人献给孤王的。孤王暂时将她安顿在这儿,已

许久未曾过来看她。太子妃也知道此事,今晚是替孤王召她来问话的。”

李尚宫质疑试探:“既是殿下的人,就该妥善安置,不宜在外滞留。奴婢回宫便禀明皇后娘娘,请她定夺。”

朱昀曦拒绝:“不必了,孤王尚未临幸此女,也还没想好要如何安置她。待决定以后自会去向母后说明。”

太子金屋藏娇不一定自己享用,也可能赏赐臣下,前不久就赏了温霄寒一名小妾。

李尚宫等人听他这么说也就不便多言。

池绣漪看到柳竹秋的第一眼便使劲打量她,窥见她裙摆下缝隙间露出一双男子的翘头履,赶忙惊呼:“她穿着男人的鞋!”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住柳竹秋的裙摆。

柳竹秋不慌不忙撩起裙子伸出脚尖,向众人展示那绣满精美龙纹的大红翘头履。

“这是殿下赏给我的。”

她来时穿着皂靴,肯定不能让人瞧见。还好衣柜的木箱里放着一双尺寸稍大的男鞋,想必是太子妃为太子制作的,她便不管三七二一先拿来应急。

朱昀曦机敏配合:“没错,是孤赏给她的。”

李尚宫婉言责备:“殿下岂可将御鞋赐给女子。”

朱昀曦辩驳:“父皇也时常用御服赏赐大臣们,孤不过送她一双不要了的鞋子,有何不可?”

他见局势扭转便想速战速决,问柳竹秋:“春梨,你刚才在这儿陪太子妃说话可曾见有男子闯入?”

柳竹秋傻乎乎点头:“有啊。”

引起众人关切后抬手朝云杉一指:“就是他,太监也算男人吧?”

危机时刻她还有闲心开玩笑,朱昀曦刚一咬牙,随即意识到这是她的伪装手段,含笑掐着她的脸蛋说反话:“你还是这么傻里傻气的。”

说罢严令宫女们内外仔细搜查,等翻遍寝宫每一处角落,接到“并无异常”的禀报后,他的脸色刷然暗沉,质问李尚宫告密者是谁。

李尚宫鼓动太子兴师动众来捉奸,没找到奸夫不免慌张,犹豫片刻决定自保,供出冯如月身边一个名叫惜蕊的侍女。

朱昀曦命人拖上来,当众厉色叱骂:“黑心的贱婢,竟敢造谣陷害太子妃,是受谁指使,还不招认!”

他怀疑这惜蕊是外人安插在冯如月身边的奸细,却见惜蕊魂不附体,不住朝池绣漪张望。

池绣漪被她看得心里毛发,心虚怒斥:“贱人,你看我做甚?”

惜蕊立刻绝望嚎哭:“娘娘叫奴婢盯着太子妃娘娘宫里的动静,如今出了事就不管奴婢死活吗?”

池绣漪花容变色,张皇跪地向太子申辩:“殿下,这贱人多半是怕死,妄图攀咬臣妾,您千万别信她!”

朱昀曦不是傻子,已看明形势,心田像被犁过,只适合播撒愤怒的火种。

为求稳定,强忍暴躁冷声道:“孤当然不会听信这贱婢的话,来人,立刻拖下去杖毙!”

这算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行使夺命特权,不单单为泄愤,留着这个活口将长期威胁他和太子妃、柳竹秋的安全,并且现在杀她也是为了警告心怀不轨的小人。

冯如月忙下跪恳求:“殿下,惜蕊是母后赐给臣妾的,不宜轻易处死。”

朱昀曦恨铁不成钢地责备:“爱妃,她妄图置你于死地,你何苦替她求情?”

不听任何劝阻,喝令宫人执行命令。

惜蕊惨哭嚎叫着被拖走,哀声不久消失在远方,又似乎仍在柳竹秋脑中盘旋。

这场险情让她亲身体验了宫廷的险恶,如花娇艳的女子竟能化身蛇蝎,埋伏于暗处,随时等着向对手发起致命攻击,目的只是争宠?

也许她还有更深的期待,比如争夺后位、振兴家族、做下任太子的母亲……然而实现愿望的途径竟是依靠男人的宠爱。

柳竹秋知道不能单纯责怪池绣漪思想狭隘,身份环境限制了她的手段,世道决定女人的荣辱成败只能依托于男人,为适应这套规则前者就在潜移默化中迷失了本性。

一股比气愤更难耐的悲哀贯穿柳竹秋的心房,觉得在这扭曲的世界里,不论是无辜受屈的太子妃、阴谋害人的池绣漪、奉命告密的惜蕊,亦或是痛下杀手的太子,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朱昀曦察觉她眼里涌出的血丝,以为她被吓到了,吩咐云杉送她回房。

云杉同柳竹秋离开那个院落,走到无人处愧疚道歉:“柳大小姐实在对不住,都怪我一时糊涂给你指错了路,幸亏你反应快,否则今晚咱们都得完蛋。”

柳竹秋没好气地瞥着他:“是你告诉殿下我误入禁苑,他才能想到我在太子妃娘娘的寝殿吧。”

事实正是如此,云杉发觉失误后立马过来找人,久寻不着,只好回到太子下榻的寝殿。

彼时朱昀曦已同池绣漪睡下了,他不能去惊扰,直到李尚宫来报讯,才见机向太子密报了柳竹秋失踪一事。

柳竹秋自认倒霉,说:“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你回头去娘娘屋里帮我把衣服胡子取回来,天一亮我就回京城。”

又问冯如月和李尚宫那边该如何善后。

云杉安慰:“这些殿下都能处理。”,嫌她走得太慢,催促:“你平时走路风风火火,今天为何像个小脚女人?走快点吧,这一路遇到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