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第2/3页)
“你真要去那个尼姑庵?宣府那么偏僻,你去了几时能回来?要不,要不你再去求求太子吧,咱们先服个软,让他放过你。”
柳竹秋摇摇头,抑制着愤恨说:“他让我失望透顶,以后我再也不会求他了。”
被这恶毒男人辜负,她内心还没崩溃,完全得益于初始就抱着清醒的认识,一直将二人的关系定性为君臣。
地位不平等,也就无法保证公平互动,鸟尽弓藏本是帝王的看家绝活,她的遭遇不过验证了这亘古不变的定律。
春梨比范慧娘还着急,她不排斥跟随柳竹秋去宣府出家,可死活咽不下这口气,劝主人不能就范。
柳竹秋说:“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听任他们摆布?当初在宣府与金夫人分别时,她许诺说我若有难,随时可去投奔她。等到了宣府我们就设法出逃,到大草原上去。”
春梨喜赞:“这主意好,以后我们就借鞑靼的军队南下攻陷京师,灭了他朱家王朝,报此大仇。”
柳竹秋失笑:“你又说胡话,我再苦大仇深也不能迁怒苍生。朝廷气数未尽,大部分百姓还能安居,若改朝换代或爆发大规模战乱,不知会死多少人,若存在这种可能我定拼命阻止,怎可亲手触发?”
“那你去了鞑靼国,还能实现理想吗?”
“怎么不能?上次出使塞外,我发现北地边民和鞑靼人本可凭借各自长项互利互惠,受双方上官制约,不得便利。我若能得到安腊塔汗重用,就设法革除边贸弊病,让两国平民都能获利。”
“……你还能用温霄寒的身份吗?”
“肯定不行了,另外找一个替代吧。不过以鞑靼人的风俗,说不定我能直接以女儿身行事,那就不需要女扮男装了。”
临渊履冰之际,柳竹秋的乐观心性仍稳定发挥作用。朱昀曦的狠心设计抹去她对他残存的眷恋,心情反比之前轻松许多。
她不想与未来的皇帝敌对,但也不必再讲求情义,来日山水相逢将会明码实价与之做交易。
她与春梨商议亟待解决的事宜。宋妙仙想必会跟她们走,瑞福和文小青有苏韵照料,玉珠母子也能托付给何玿微夫妇暂为看顾,只陈尚志难办。
春梨说:“裕哥知道了定会跟着你,你跟萧大人的婚事是没指望了,我看这都是天意,说不定裕哥才是你命中的丈夫,我们就带他一块儿去草原吧。”
柳竹秋仔细考虑,说:“裕哥在陈家难以立足,我是想带着他,但我们一走,他孤身一人怎么跟得上?不如你先留下,让瑞福他们帮忙接出裕哥,你再带他和妙仙姐姐来找我。”
春梨担心她途中无人照顾,说:“我还是跟着你,让瑞福他们护送妙仙姑娘和裕哥过来。你还有那么多银钱放在外面,不便随身携带,也得找些人帮忙押送,索性都交给瑞福去办。”
这主意也使得,二人筹划完全后洗漱歇息。
春梨想起朱昀曦背信弃义,捶着棉被含恨咒骂:“那狗男人干了这么多亏心事,今晚睡得着吗?”
柳竹秋嗤笑:“管他作甚,我们能睡着就行。”
春梨替她憋屈:“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凭什么让你忍辱远遁,他却逍遥快活?”
“放心,他既不能逍遥也快活不起来……”
“为什么?”
“他还不完全具备做帝王的手腕,也没有足够的才智应付难题。今上恐怕不久于人世了,等他登上皇位,才真是坐于涂炭。”
春梨省悟,幸灾乐祸笑道:“对啊,他就是个草包,没被皇后和阉党整死全靠你护持,他得花多久才能找到像你这样的人才啊。”
柳竹秋静静望着帐顶说:“找到了他也不敢重用,他以前那么信赖我,就因为我是女子,即便得势也不会对他构成威胁。换做男子,他必定处处猜忌,断不容对方自由施展。”
春梨看得更透彻了:“所以他想纳你为妃,不许你嫁人是在确保你能一生效忠他。怕你嫁给其他男人会起二心,帮着丈夫对付他。他真是阴险又自私,说穿了还是自己无能才处处防人。小姐,你怎么没早点看透他?”
“……因为以前对他还有真情,做出理性判断还怀疑自己太狠心,生怕误会他。算了,就当是一场交易吧,我得到的也不少。替宋大人报了仇,斗垮唐阉还杀了很多贪官污吏,救国救民的愿望都实现了,算起来没亏本。”
柳竹秋庆幸她始终没让情感占据人生主导,才能用生意得失来化解感情挫折。
春梨佩服她的豁达,更鄙视朱昀曦:“人家都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却是翻脸不讲道义,就是个劣等奸商。”
柳竹秋让她别想了,翻身闭上眼睛,拒绝为不值得的人浪费精力。
她所料不错,朱昀曦今晚当真焦躁难安,知道内官去柳家传旨他已够胆战心惊了,夜里陈维远又来告密。
“老奴按殿下吩咐去慈宁宫打听了,十七那天太子妃娘娘去请安,跟太后单独叙谈了半晌。事后太后很生气,娘娘走时也红着眼睛。当天太后午膳晚膳都没怎么用,躺在榻上时出哀叹。次日娘娘再去请安,二人又密谈了许久……殿下,照此情形看,柳大小姐的事可能真是娘娘向太后揭发的。”
朱昀曦气急败坏,命人召来妻子,黑脸质问。
“太子妃,孤再问你一次,柳竹秋的事究竟是谁向太后告的秘?”
冯如月见状情知露馅了,慌忙跪在床前求辩:“殿下息怒,臣妾这都是为了您啊。”
朱昀曦捏着被褥,闭眼不看她,以此防止暴怒。
“你连她冒充温霄寒的事也说了?”
“不不,臣妾只说您几年前无意中受其引诱,被她的媚术迷惑,并不敢提别的。”
“……孤相信你本意不坏,可这么大的事你竟瞒着孤自作主张,事后还拒不承认,这不是算计是什么?”
冯如月伏地低泣,似离枝的鲜花任人摆弄。
朱昀曦说:“孤之所以顶住层层重压力保你,就是看重你忠谨纯正,不会耍心眼,撒谎欺哄孤,如今你却做出这种事,太令孤失望了。”
冯如月聪明灵巧,知道丈夫此时心情复杂,不想承担柳竹秋的误解,才拿她当受气包,忙说:“臣妾鲁莽带累殿下,这便写信向季瑶妹妹解释,就说臣妾嫉妒她受宠,因此迷失心性,冲动下向太后告密。她要恨就恨臣妾,别错怪了您。”
她卑微讨好的模样没带给朱昀曦一丝感动,更觉她下贱无用,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凭她的能力管理不好后宫,他废再多苦心也栽培不了,以后遇到适当人选还得另立中宫,省得他再替她去受借腹生子的罪。
“孤要歇息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