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第2/3页)

“臣女就是那搴洲中流的越国舟子,殿下是不訾诟耻的尊贵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依?”

“孤若不依你,怎会准你这么胡闹。”

那时他们尚未定情,还在步步为营地彼此试探,但却相处得轻松愉快。

因为她还没看到朱昀曦内心的阴暗面,或者说他的心还没被阴暗污染,一如这晴夏明湖牵动着她的向往。

陈尚志多少反应过来了,心疼又低落地默默陪伴着,再次为她放下自我。

“如果能让你好受些……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柳竹秋惊讶,对上他痴情脉脉的眼神,忽然展颜一笑,轻抚他的脸庞柔声纠正:“你比他好多了,干嘛做他的替身?”

“真的?”

少年像竖起耳朵的猫,努力判断着。

她笑得更甜蜜:“你看看我现在对你俩的态度就该明白啊。”

陈尚志登时欢欣鼓舞,没有一丝怀疑,只要是柳竹秋亲口说的他都信。

柳竹秋问:“还想划船吗?”

他害羞地往她身边靠了靠:“我想挨着你。”

“那我教你钓鱼?”

“好啊!”

他们从船舱里取出钓具,柳竹秋又做起师父,细致示范指导。

陈尚志无限崇拜道:“季瑶,你会这么多技能,还样样精湛,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柳竹秋笑道:“你拜我为师,想学什么我都倾囊相授。”

陈尚志凝视她一眼,飞快探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期待又害羞地请求:“我想学亲嘴。”

柳竹秋只呆了一小会儿,放下钓竿勾住他的脖子。

“我现在就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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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音拒绝去京城,朱昀曦还想瞒着柳竹秋拖延。

柳竹秋见师太迟迟不来,猜出端倪,上书请求替皇帝去路上迎接生母。朱昀曦维持不住谎言,只好准许她启程返乡。

柳竹秋的事迹早在全国各地传开了,每遇歇宿,当地的官员、士绅百姓都来拜访,一个月能走完的路程足足走了三个月,到九月底才回到成都。

家乡人民更为热情,当天数万人出城迎接,人流阻塞城门,柳府周围的街道上鞭炮终日燃放,积起三寸后的碎屑,比过年还热闹。

柳竹秋到家后闭门谢客,专心写作,年底她的自传《钗而弁》脱稿。

本书记录了她假冒温霄寒闯荡官场的经历,只剔除了不可告人的隐秘,隐去一些人物的名姓,剩下的部分叙事都很详尽。

她找书商印刷出售,一经面世便受到疯抢,使得洛阳纸贵,短短三个月销量高达三十万册,从风靡川内,到渐渐行销全国,凡会识字的都争相阅读,无不被这奇女子跌宕起伏的精彩经历吸引。

文人墨客们纷纷在此基础上二次演绎,以戏剧、小说、评弹等形式传播柳竹秋的故事,使她成为举国共知的名人。

柳竹秋继自传后又编撰出版了一本文集《醒心集》,用历年所作的六十三篇文章分别抨击程朱理学、倡导以民为本的政治思想、反对男尊女卑、主张人人平等、讥讽大贵族大官僚……

这本文集引发更大的轰动,读者争议激烈,褒贬不一。

书出版的一月内蜀王和成都官场上反对柳竹秋观点的官员们唆使一群狗腿文人公开贬斥《醒心集》,并要求与作者当面辩论。

柳竹秋来者不拒,在文庙前摆开擂台与这些迂书生论战,理据分明地逐一反驳对方谬论。旗开得胜后放言:“有不同论见者,皆可来辩。”

守旧派们不服气,纠集了几拨人展开车轮战。

有识之士和百姓们也争着跑来观看,每一次都被柳竹秋舌战群儒的风采倾倒。

她的名声由此越来越大,很多偏远地区的人甚至不远千里赶来看她。登门求见,想拜入她门下的学子络绎不绝。

精明的书商还将她每次与对手论战的言论记录下来编撰成书印售,销路异常火爆。

由于影响扩展到了外省,其他地区的开明官员和文人纷纷致信邀请柳竹秋去该地讲学。

柳竹秋优先接受了萧其臻的邀请,去广州与进步文人交流,同时观察当地民生经济。

而后依次游历广西、福建、浙江三省,在宁波象山县旅居期间还协助当地县令击退了一伙入侵的倭寇,名声震动江南。

不到一年功夫,她收获无数信徒,每到一处讲学或辩论都观者如云,万人空巷。大部分事后都说:“听荥阳君讲课方知白活了半生。”

崇敬她的大多是底层百姓、闺阁女子、寒门学士,也有一些开明官员,其中不乏狂热者。

泸州知府就曾写信给她,说当地有奸商盗印她的书籍售卖,他查处后已狠狠惩办,要将追回的损失还给她。

柳竹秋回信致谢,说:“吾著书旨在针砭时弊,启迪民智,流通越广越好,虽为盗印,亦有宣传之效,不必严究,所获款项可捐用于贵地慈济事业……”

游历途中她更广泛地接触人群,对民间疾苦认识愈深,尤其是女子的生存状况,有的地区比她过去所知道的更恶劣。

粤桂闽一带女子地位尤为低贱,溺婴现象非常严重。原因不止是重男轻女,还因这些地区流行“厚嫁”。

女儿出嫁父母必须陪送丰厚的嫁妆,嫁妆多寡直接决定女儿今后在婆家的地位,往往是所收彩礼的三四倍,乃至十数倍,而且女儿出嫁后每次回门,女婿还会向岳家索取厚礼。

许多人家因无钱为女儿置办嫁妆,耽误女儿的婚事,也有更多人因嫁女欠下巨债,倾家荡产的。

因惧怕这一沉重负担,百姓们明知溺婴会被官府抓去充军,仍不断狠心溺死刚出生的女儿。

柳竹秋了解到这一现象,气愤指出这是世俗对女子压榨加剧导致的,女子地位越低,受到的掠夺就越多。世风主张“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嫁女已是往别家白白输送劳力了,还得陪送高额嫁妆,就是无止境地敲骨吸髓。

为此她专门在厚嫁风气浓厚的地区开办文会,宣传男女平等思想,抨击陋俗,呼吁取缔,并在多个大城市联络开明人士成立专门面向贫苦女子开设的学校,免费教她们识字和百工货殖技艺,学成后推荐她们去愿意接收女工的手工作坊干活,提高她们谋生的能力。

学校的课程多是实用的生存技能,柳竹秋考虑到女子生育风险大,至少有三成孕妇在怀孕和生产时死去,便在课程里加上“避孕”一节,推广她当年从妓院里学来的避孕方法。

这么一来那些顽固的保守派更痛恨她,骂她“毁灭纲常,断人子嗣”。她在沿海游学期间举报她的奏疏雪片般飞向京城。

起初告状者还顾忌她曾是皇帝的爱宠,言辞不敢太激烈,后来随着柳竹秋的拥护者激增,尤其是各地女子受其影响,思想和行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令“君子”、“老爷”们惶怒难当,认为她的危言诡辩已损害到国家根基,渐渐无节制地向当权者大肆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