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湖畔小阁(第2/2页)

怀尔德手里依旧握着枪,看向那两个女人。那个母亲坐在一堆硬纸箱中间,若无其事地从丝绸礼服上撕下一条来,包扎起了自己的胳膊。那个女儿则蹲在路障旁边,一边揉着自己口唇上的擦伤,一边轻轻拍着怀尔德那条贵妇犬的头。

怀尔德抬眼望向通往36层的楼梯。这场小冲突让他兴奋起来,他很想继续挺进,直达楼顶。可是,他已经超过一天没吃东西了。而在小棚屋的入口旁边,有一股动物脂肪的味道在火堆周围的空气里缭绕。

怀尔德示意那个少妇过去。那张漠然的、相当迟钝的脸庞依稀有几分熟悉,此女原来是不是某个电影公司经理的妻子?她站起身,朝他走上来,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胸膛和肩膀上画着的那些标记,还有他暴露的耻部。怀尔德把手枪揣进兜里,拉着她往棚屋走过去。两人跨过那个老者,走进了电梯。墙上挂着帘子,地板上铺着两张床垫。怀尔德抱住她,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肩,靠着电梯轿厢后墙坐下。隔着候梯厅,他凝视着那一池黄水。池边有几间更衣室被人改装成了单人小屋,不过现在也都没人住了。他注意到池子里有两具尸体漂浮在一众杂物、厨房垃圾和几件家具中间,几难分辨。

火堆上烧烤的一只小猫还剩下最后一点,怀尔德自顾自吃了起来。多筋难咬的肉在牙齿间撕扯开,吮着烧烤扦的时候,尚留余温的油脂简直叫他陶醉。

女子亲昵地靠着怀尔德,满足于他粗壮的胳膊揽着她的肩头。她身上清新的气味出乎他意料——走得越高,他碰见的女人就越干净。怀尔德低头看去,她白净的脸,坦然温顺得就像一只家养的动物。她好似完完全全没受摩天楼里诸事的影响,仿佛待在某个隔离室里等待着他的出现。他想跟她说说话,却发现自己张嘴只能咕咕哝哝,没法用自己被打断的牙和带伤的舌头说出什么话来了。

肉食叫人心满意足。他舒坦地靠着那女人仰面躺下,把玩着银色的提包小手枪。想都没想,他撩开她麂皮夹克的前襟,露出她的双乳,两掌覆上那小小的乳头,整个人倚到了她身上。他昏昏欲睡,对着她呢喃不已。她则轻抚着他胸上肩上画着的纹路,指尖无休止地在他的肌肤上划动,仿佛在给他书写着什么信息。

午后,怀尔德倒卧休憩在了这样一间舒适的湖畔小阁里。少妇坐在他身侧,以双乳紧贴着他的面庞,看护着这个壮硕的男人,这个描画了身体、暴露着性器,近乎全裸的男人。她的父母在大厅里无事闲走,身穿晚礼服的老妇时不时随手从路障里抽出一两件家具,用切肉刀劈成柴火。

怀尔德顾不上他们。他只意识到这具年轻的女体,还有那些巨大的楼柱,将这高高的公寓楼支撑直到楼顶。透过泳池周围的窗,他能看到邻近那四幢楼摩天耸立,它们就好像几朵笔直的云朵似的,悬浮在这午后的天空里。这电梯里的融融暖意,仿佛一应自这少妇的胸乳中释出一般,已然抽干了他所有的意志和气力。她面容和煦,低下头宽慰地看着怀尔德。就像接纳任何一个四出劫掠的猎手,她接纳了他。她先是想要杀他但失了手,便送上了食物又献上肉体,以乳房直让他满足回了乳臭未干的状态,甚至,搞不好还喜欢上了他。然后,他一睡下去,就割了他的喉咙。理想婚姻的大意不外乎如此。

怀尔德打起精神,坐起身向趴在电梯外的床垫上睡觉的贵妇犬使劲踢了一脚。狗吃痛的惨吠让怀尔德清醒了。他一把将那少妇推开。他需要睡眠,但他先要挪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藏身,否则会被这老妖婆母女轻轻松松干掉。

他头也没回,站起身牵起狗,把银色小手枪塞进裤腰,又检视了一遍自己胸上肩上的图案。拿上摄像机爬过路障,怀尔德又回到了楼梯间,丢下了那一方安宁的营地和黄水湖畔的少妇。

他拾级而上,周遭是一片静寂。楼梯上铺了地毯,靴子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而他被自己的呼吸声搅得意乱心烦,未曾留意那四周的墙壁刚被粉刷过,雪白的墙面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泽,如同去往角斗场的入口通道。

怀尔德爬到了第37层,嗅到了从户外半空里直灌进来的气息。空气冰凉,拂过他赤裸的身子。此刻,鸥鸟的呼号前所未有地清亮。狗开始呜咽,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半步了,他将它放开,看它消失在楼梯尽头。

37层空寂无人,空气清新,公寓的门都大敞着。他已累得无力思考,拣了间空屋藏进客厅,便躺在地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