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3/3页)

宁倦将长顺拿来的折子递给陆清则:“昨日漠北发来的急报。”

陆清则接过来一看。

急报上写,史大将军史容风带兵追击瓦剌时,身受暗伤,军医医术有限,史容风言他已年老体衰,此番鞑靼和瓦剌皆被击退三千里,边境暂安,漠北风沙猛烈,他已多年未曾归京,恳请陛下准允他暂且回京,修养一段时日。

一番陈词恳恳切切,三言两语波动人心弦,看着便让人心酸唏嘘。

陆清则看完,露出笑意:“史大将军的文采居然这般不错,看来他是暂时相信我发去的信了。”

他看信的时候,宁倦一如既往地在看着他。

陆清则没有摘掉面具,只露出淡红的唇瓣与线条精致的下颌线。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忍耐住没有伸手去摘:“史容风的确受了暗伤,身体大不如前。”

陆清则想想原著里史大将军在病痛折磨中辞世的结局,抿了抿唇:“等徐恕回来了,或许可以给大将军看看。”

宁倦顿了顿,没有开口。

他现在虽然得到了越来越多大臣的支持,但有一个缺憾,便是兵权的缺失。

因为没有兵权,重重忌惮之下,他甚至不能随意动卫鹤荣,否则引起支持卫鹤荣的五军营反扑,将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是很荒谬的。

史容风手握重兵,声名显赫,无论在百姓还是在军营之中,都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当年崇安帝便是被阉党说动,不肯向漠北拨去粮草,怀着丝耗死了史容风这个威胁,收归兵权的心思——虽然这个想法在那样的紧急情况下,显得无比的昏庸与不合时宜,但对于皇室、对于皇帝而言,史容风的确有着极大的威胁性。

宁倦并不觉得史容风会威胁皇位。

但即使史容风因林溪而愿意助力,也未必会将兵权交给他。

他需要掌握兵权,越快越好。

于他而言,一个病死的大将军,比一个活着的大将军有助益。

宁倦漠然想,倘若陆清则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觉得他很可怕吧。

他也觉得可怕,但他实在急不可耐地想要真正掌握所有大权了。

见宁倦突然不吭声了,陆清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想什么呢,说着话都能走神?”

宁倦回过神,缓缓眨了下眼,露出丝笑:“嗯,好,届时让徐恕给看看。”

他听陆清则的。

他愿意为了陆清则压下所有阴暗的猜疑。

只不过需要陆清则承受另一份阴暗的欲望。

陆清则并未感受到异常,托着腮又看了眼这封急报,正好说到了徐恕,便顺口问:“徐恕那边有消息吗?”

徐恕被带进了卫府内院之中,即使卫鹤荣对他并未起疑,但徐恕依旧被重重看守着,不过在进去之前,他就与宁倦约好了怎么传递消息。

卫樵病重,卫府内就有个几乎涵盖了所有药材的药库,不过有的药材并不能这般贮存,徐恕今日便开了个方子,里头有一味需要新鲜采挖的,盯着卫府的人传来消息,将那味药的名字传来,对上了离开前约定的暗号。

宁倦含笑道:“嗯,今日才刚传来,卫鹤荣将徐恕带进卫府内院时,卫樵已经咳血昏迷不醒,徐恕一剂药下去,卫樵便醒了过来,眼下卫鹤荣对他信服了许多。”

那边必然得谨慎行事,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拿不到卫鹤荣的罪证。

陆清则点点头,但是提到徐恕开药,又不得不想起另一回事,忍不住目光怪异地盯了几秒宁倦,思来想去,还是孩子身体更重要,低声问:“那你的药……”

宁倦不会还在天天喝那个吧?

宁倦愣了一下,没想到陆清则还会问这个,眼底流过丝笑意:“昨日便停了。”

陆清则有点小尴尬:“那就好,那就好。”

不然宁倦天天都受折磨……也挺为难的。

宁倦看他耳尖有点红,嘴角无声勾了勾。

看来还是很介意那件事啊。

陆清则半点也不想再提中秋那晚的事,揉了揉肩膀,轻咳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我……”

又想跑?

话没说完,宁倦掠他一眼,起身过来,伸手给他按了按肩。

少年的力道恰到好处,按揉着十分舒适,酸痛的肌肉缓解下来,但舒适之中,又有些说不出的细痒。

陆清则无意识地低低地唔了声,抓住宁倦的手腕,有股说不出的心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很严肃:“果果,你是皇帝,以后不要随便给我……”

按揉的力道似乎突然加大了一分。

宁倦淡淡道:“老师昨日不是才提醒了我,你是我的老师么,就算是皇帝,也该尊师重道,我给老师揉揉肩膀怎么了?”

陆清则:“……”

宁倦依旧觉得那声“果果”很刺耳,装作不经意道:“今日秦远安没去卫府寻卫樵,我让人去秦府看了看,原来今日他行加冠礼……再过两三年,我也该行冠礼了,届时老师给我主持冠礼,为我取字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

老师给学生取字,天经地义。

虽然想尽量减少肢体接触,但皇帝陛下贴心的服侍实在舒服,且也没有任何进一步接触的小动作。

陆清则肌肉紧绷,警敏地坐着被按了会儿,看宁倦规规矩矩的,他这副身子本来就跟纸糊的似的,看了一天文书,肩膀疼得厉害,干脆躺平随按,懒洋洋道:“好啊,你的字我也想好了。”

宁倦眼神一亮:“什么?”

“倦字的含义不好,”陆清则沉吟着,扭过头和他商量,眸色温和,“晴空照雪,兼济天下,取为霁微,你以为如何?”

雪霁寒梅。

宁倦在心里咂摸了一下,满意极了,眸中含有几丝隐秘的晦暗:“那到时候,老师要亲手为我加冠。”

陆清则笑了笑:“这是自然。”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加冠对于一个男子而言的意义非凡。

他又不会跑,自然不会错过宁倦重要的加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