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2/4页)

陆清则被他笑得有点恼。

宁倦却没继续说什么,冲着外头沉冷威严地道:“将药放门口,所有人回避。”

昨晚陆清则进了寝殿后,里头就没什么动静了,长顺和几个人来来回回地热着药,等着药放凉了又热的,想进去看看情况,又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这么熬了半宿,终于听到宁倦的声音,大喜过望,连忙应了声。

外头静了下来,好似人都退开了。

陆清则又等了会儿,终于安下心,下床想要走,却完全忘了脚还没好。

落地的瞬间,伤足传来股钻心的疼,他的腿瞬间失了力气,难以控制地跌下去。

好在腰上及时传来一股力道,将他稳稳地按住了,才让他不至于跌倒在满地碎瓷片里。

陆清则盯着脚下的碎瓷片,一阵沉默。

他认得这个花瓶,几朝前的名贵古董,死得真是相当壮烈。

“别乱动,当心更严重。”

宁倦没在意地上的那堆东西,随意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弯腰将陆清则抱起来,往他身上盖了件袍子罩好,绕过满地的狼藉,打开门。

外头的宫人果然已经退避得干干净净,天色还暗着,天上隐约可见繁密的星子,整个乾清宫仿佛只剩下他们俩人了。

陆清则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其他人,否则他这样子,还被宁倦用这个姿势抱着……委实不太能见人。

乾清宫还都是熟脸吧?

陆清则胡思乱想了几下,努力忽视宁倦贴在他身上的热度。

乾清宫里辟了间温泉室,宁倦抱着陆清则走进去,眼前瞬间雾气氤氲。

陆清则被慢慢地放进了温泉池里,宁倦低下头问:“要不要我帮你?”

“……”陆清则决定以后对“帮”这个字过敏,“不必了。”

宁倦稍有点遗憾,但他今晚已经尝到了很多不敢想象的东西,暂时不敢再得寸进尺,笑了笑道:“那我去隔壁洗洗,顺便叫人给你准备干净的衣物。”

陆清则:“……”

来了趟乾清宫,和宁倦单独待了半晚上,又是沐浴又是换衣物的,其他人会怎么想?

宁倦仿佛看出了他的不自然:“我让长顺准备。”

长顺什么都知道。

陆清则:“……那真是多谢陛下的贴心了。”

宁倦转身想走,身后又传来一声:“记得喝药。”

他心里猝然酸甜交加,涌过股暖意,低沉地“嗯”了声,走出了温泉室。

浸泡在温泉中的感觉很舒适,除了腿火辣辣的疼。

陆清则将身上乱七八糟的衣物脱下来扔出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根。

白皙柔嫩的肌肤,被擦得红了一片。

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抱着点逃避的心理,暂时不想再思考自己和宁倦这段混乱的师生关系。

陆清则身体虚弱,泡了一会儿,脑子就有点发晕了。

再泡下去,就得真晕了。

他慢吞吞从水里出来,坐在边上的贵妃榻上,擦净身上的水渍,一瘸一拐地绕到屏风后,将长顺刚才送进来的干净衣物穿上。

再出去时,正看到宁倦在外面等着,看样子早就沐浴好了,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依旧一片苍白,师生俩瞅着彼此的一脸病气,一时相顾无言。

陆清则瞥他一眼:“药喝了?”

宁倦点头。

陆清则:“今日不上朝,你就再睡会儿。”

宁倦道:“我睡不着。”

没有陆清则在身边,他合不上眼。

陆清则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抿着唇犹豫了会儿。

宁倦看出他的犹豫:“怀雪,院里的海棠花开了,左右睡不着,陪我看看吧?”

这回陆清则应得就爽快点了,随他走到海棠花附近的长廊上,宁倦仿佛早有准备,地上还有两个蒲团,怕陆清则坐着被凉气伤身。

这狼崽子,就吃定了他不会拒绝吧。

陆清则一阵无言,随着宁倦一起坐下来,宁倦又往他身上批了件挡风的大氅。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无声无息,满树繁盛。

陆清则还以为宁倦想趁机说什么,却始终没听到他开口,宁倦不说话,他就也不吭声。

良久,宁倦似是疼得受不住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陆清则这才知道他是疼得不行才不说话的,顿时又好笑又好气:“疼还出来吹风,回屋去吧。”

宁倦很坚持:“不要。”

陆清则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腿:“那枕在我腿上睡会儿?”

方才还坚持“不要”的宁倦眼睛一亮,立刻躺了下来。

病痛好似让威严冷漠的帝王有了几分从前的少年气。

陆清则摸了摸他的额头,冷冰冰的,都是薄汗,也不知道忍多久了。

“睡吧。”陆清则道,“我不会走。”

宁倦仰着脸,看着那张被他在心头描摹过无数遍的脸庞,喉间无端有些发哽,眼眶也有些湿红,赶紧闭上眼睛,不想被陆清则发现。

“怀雪,”他小声道,“谢谢你。”

陆清则没吱声,用大氅把他也盖住,感受着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均匀。

就这么坐到天色渐亮时,陆清则脑袋靠着柱子,也不知不觉又眯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回寄雪轩的寝房了。

陆清则怔了会儿,想起自己有事情忘记问宁倦了。

昨晚那堆散乱在宁倦床上的衣裳……他瞧着有些眼熟。

可惜宁倦已经去武英殿见阁臣去了。

陆清则决定之后再和宁倦算账,洗漱了一番出来,安平已经候在外头了,见到陆清则,笑着道:“陆大人醒了,昨儿您说今日再考考小殿下,要不要现在奴婢去将小殿下接过来?”

因着宁倦的事,陆清则差点忘了这茬,点头道:“去将小殿下接来吧。”

安平“哎”了声,便转身离开,去接宁斯越了。

陆清则坐在暖阁里等了没多久,宁斯越就被接过来了,裹得圆溜溜的小团子,像模像样地弯身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君。”

陆清则笑了笑:“往后你父皇不在的时候,就叫我陆大人吧。”

叫老师要是给宁倦发现了,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他已经开始能摸索到宁倦的吃醋原因了。

宁斯越吃惊地睁大了眼:“可是父皇说……”

“你父皇也说了,我说的话与他同等分量。”陆清则道,“来坐,以后也不必行礼。”

宁斯越有点懵懵的,但还是乖乖点点头,坐到了陆清则身边。

陆清则对教书的兴致比当权臣要大,左右还在养着脚,不好出门,那教个小孩儿也不错,便考了考他《千字文》和《论语》。

宁斯越偶尔会有点卡顿,思索一下才说得上来,但整体而言,算得上口齿伶俐,说话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