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3页)

她抽出那根沉甸甸的双股金簪,扔在妆奁台上,吩咐春蛰把压得脖颈疼的四凤冠摘下,飞仙髻拆了,还是扎起平日里的双螺髻。

苑嬷嬷擦了把眼泪,喃喃地念佛号,

“行了笄礼,应该便能开府了。紧赶慢赶,或许今年年底前能出宫开府也说不定。”

姜鸾算了算,“如今才五月。我感觉应该不需要等到年底这么久。今天皇后娘娘不知怎么了,临走前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了我,倒像是个活人了。我感觉她应该忍不了我七个月。”

她打着呵欠伏倒在软榻上,“累了。歇会儿。晚膳时再叫我起来。”

或许是今日的笄礼印象深刻,姜鸾做了个罕见的梦中梦。她在梦里也在行笄礼。

——和今日的情形完全不同的笄礼。

主持及笄礼的正宾,换成了刚才闲谈提及的,四大姓里辈分最高的范阳卢氏的卢老夫人。

卢老夫人年纪大了,迈着颤巍巍的脚步,念辞动作也是一字一顿,姜鸾在初夏的天气里,穿着繁复华美的大袖翟衣,差点被热晕过去。

她在梦里也感觉不对,“卢老夫人今早没来,说是年纪大了,经不起车马劳顿。正宾应该是王夫人才是。”

左顾右盼,周围观礼的宾客里却不见王夫人,也不见她二嫂。

观礼的气氛也不怎么热闹。每个人肃容敛首,压抑得很。

姜鸾在梦里举起自己的手掌看,

“不对,二嫂明明来了。我还摸了二嫂的肚子,小侄儿隔着肚皮在动弹来着。”

她正迷惑地查看自己的手掌,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森冷响起,

“晋王妃不会来了。晋王撞柱自尽,她这个未亡人闭门守孝,怎会出王府。”

另一个声音阴恻恻地接着道,“晋王都不在了,哪有什么小侄儿。”

姜鸾浑身一震,从梦里惊醒过来。

苑嬷嬷正在床边焦急地唤她,

“公主快醒醒,才睡了多久,怎的出了这一头一身的汗。赶紧起身吧,换套衣裳,御前的徐公公又带着卷轴来了。”

——

御前大宦徐在安公公带着小黄门,抱着两副大卷轴过来找她。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徐公公平日里做事谨慎,身上没担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事,逃过了这次宫禁的清洗,被放回来办差,言行更加谨小慎微。

他把两副长画卷小心地放在长案上,左右缓缓拉开。

姜鸾兴致缺缺地瞥过去,原以为又是哪家郎君的画像,还画得如此之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歪瓜裂枣,想要硬塞给她。

不想面前出现的,并非人物肖像,却是一副工笔描绘的宅邸绘图。

“为了公主开府的事,裴督帅接连找了礼部,工部,宗正寺,三部衙门的主事官,商议了几场,催了又催,汉阳公主府的开府选址终于有着落了。”

徐公公接着道,“工部今早正好呈上了公主府选址的两处绘卷,廷议时送了进来。裴督帅说,借花献佛,当做是公主及笄的贺礼。”

姜鸾愉悦地翘了翘嘴角, “时机倒是赶得刚刚好。”

红木长案上并排摊开两副画卷,供她挑选。

“一处是朝廷刚抄没的宅子。” 徐公公指着上方那副尺余长的画卷道。

“这处宅子是高官宅邸,不惜工本精心打理了许多年。三进院落,小是小了些,不合公主府规制,胜在精致绝伦,奇花怪石,移步换景,京城罕见的精巧,一应家私俱全,省心省力,公主直接搬进去即可。”

下方的画卷更长更大些,绘制的府邸轮廓明显大了许多。

“另一处是英国公府。”

徐公公指着英国公府绘卷,“英国公是开国功臣,后人降等袭爵,传到这一代失了爵位,族人十几年前搬出去,宅子就空了。

“宅子正对着朱雀大街,直接在坊墙上开的外门。五进的大宅院,三间首头正门,只需把头顶铺的瓦换成琉璃瓦,正门上的铜门钉换一换,长廊上重新金粉漆画,就符合公主府规制了。”

徐公公的手在第二幅绘卷上点了点,

“最大的问题呢,就是年久失修,只有几处主院落能住人,其他的跨院,池子,回廊,庭院,都需要花大力气修缮。麻烦得很。”

两边都解释完毕,徐公公在旁边恭谨叉手,

“两处府邸各有利弊,不知公主中意的是哪处。这两副画卷老奴留在这里,公主想好了,明日老奴再来——”

“不必等明天了。”姜鸾打断他的话,

“我选英国公府那处。徐公公今日就回禀吧。”

徐公公欲言又止,压低嗓音劝了句,

“老奴过来之前,裴督帅嘱咐老奴带一句话给公主。公主讨要的八百户实封,圣人那边不允。修缮公主府的人力和钱款,还需依照惯例,等宗正寺那边拨款下来。请公主量力而行。”

“知道了。”姜鸾点了下英国公府的绘卷,

“不必劝了,我就中意这处。公主府以后要养三百亲兵,地方小了怎么给他们住。钱财可以想办法筹措,地方小了再没法子挪腾了。画卷收起来拿回吧。”

徐公公仔细收起卷轴的同时,姜鸾随口问,“好久没见裴督帅,他最近忙什么呢。”

徐公公揣着的满腹心事都被勾出来,看看左右无人,悄声漏了几句,

“最近朝上事不少。圣人三月叫开了虎牢关,导致京城被围二十日,险些动摇了国本。虎牢关守将石虎臣已经畏罪自尽,死前留下一封遗书,独自担了所有的罪责。他这一死不要紧,案子后续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查,朝廷吵得凶。”

“裴督帅的意思是追究还是不追究?”

“当然是要追究的。裴督帅的原话说,“人死了,事未了。若主犯自尽就能了结了重案,这次的主犯是自己畏罪悬梁的,下次就是被人按住手脚挂梁上了。”

姜鸾若有所思,“人死了,事未了。接下去他要查谁?”

“查兵部。”

徐公公解释,“石虎臣是兵部的郑侍郎大力举荐的人选,郑侍郎连坐获罪,已经全族下狱了。后面要怎么追责,斩首还是流放,还在议。”

说到这里,徐公公叹着气,点了点手里刚收好的第一幅画卷,

“公主刚才挑选的那座三进的精巧宅子,可不就是郑侍郎家么。四月头追查郑家,四月底抄没的家宅。南阳郑氏,也算是绵延三代的望族了。去年郑家添丁设宴,老奴还登门送了礼,哎。”

认识多年的四品大员在眼前落了个抄家入狱的下场,徐公公接连叹息了好几声。

临风殿这些日子被护卫得严实,消息蔽塞,郑侍郎获罪下狱已经四月底的事了,姜鸾还是第一次听说。

“兵部侍郎连坐获罪,抄了家。”姜鸾垂下长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