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二合一章)(第3/4页)

“腰上系着的金鱼袋落院子里了,回来找找。”他淡淡地道,“没想到入夜了,宫门早已下钥,在东宫还能看到意料之外的人。中书省人才辈出,东宫有容乃大。是不是,谢舍人?”

谢澜不答。

保持着长揖行礼的姿势,在萧瑟秋风里站成了闭口不言的冰雕。

“行了,谢舍人,起身吧。一直弓着腰你不累?”姜鸾虚虚托了一把,免了他的礼,又走回庭院里,吩咐夜里值守的宫人点起火把,四处里找寻裴中书落下的金鱼袋。

裴显之前过来,在庭院里耽搁得并不久,装着鱼符的金鱼袋很快在胡床下面找到了。

姜鸾接过金鱼袋,交给裴显,看他重新系回腰间。

修长手指系带子的动作不疾不徐,鱼符于官员是多重要的东西,他实在不像是会随随便便掉了鱼符的人,姜鸾不客气地直问他,

“故意落下来的?找个借口杀个回马枪?”

裴显不答。

视线扫过含章殿前的谢澜,“谢舍人,出来吧。裴某有事找你商议。”

“是。”

谢澜一日还在中书省,裴显就一日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当然会听命出门。

姜鸾跟着他们一起出来。

“别为难谢舍人。”姜鸾站在东宫门口,开口解释了几句,

“崔先生不肯来教,含章殿没了先生,临时找他顶一顶,学点经史学问。上次谢舍人教射术已经被裴中书几句话奚落走了,如今改教经史,他是正经从太学里学出来的,我觉得他的学识纵然比不上崔先生,教我绰绰有余,你可别再把人奚落走。”

裴显淡定回答,“殿下言重了。含章殿眼下确实还没寻到合适的先生,殿下看中的经史人才,就继续教授着吧。臣唯一的疑问,是不知道殿下能坚持学多久。”

他的视线落在她藏在厚实衣袖里的纤细手腕处,转了一圈,转开了。

“上次臣在校场教授射术,教授给殿下的学问,殿下认真学了吗?叫殿下加练腕力,加重的铁护腕如今安在?”

姜鸾没好气地说,“明知故问。铁护腕不是还你了?早带话跟你说了,你的那一套不适合我,那对铁疙瘩我戴三年都练不出你要的腕力。我不带护腕,想先学些射术,你倒是继续教啊。人呢?自打校场那天以后,再没影子了!”

裴显不说话了。

他侧过身,原本遥遥盯着天边一轮远月的视线转过来,又打量了一圈。

姜鸾被他瞧得纳闷了,“这么古怪的看我做什么?你不肯教?”

裴显斜睨她,“你还肯学?”

姜鸾:“人都不踏足我的东宫,是你不肯教吧?你抽时间来教,我当然肯学。”

裴显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简单地一点头,“来。”

当先往西边偏殿走。

东宫建筑的形制效仿皇宫,演武用的校场都设在西边。

姜鸾一个没拦住,人已经往西边去远了。

她回头吩咐谢澜说,“天晚了,你先出宫歇着吧,白日里抽空再过来。我最近白日都空着,你随时来,我随时学。”

——

校场灯火明亮,当值禁卫围着射箭的沙场处点起了几十个火把,亮如白昼。

裴显站在沙场边,等禁卫们忙忙碌碌点亮火把,简短吩咐了一句,“教习殿下开弓,除了殿下近身的亲随,其余人等都退出去。”

沙场边清了场,只留下贴身随侍的秋霜和夏至两个大宫女。

姜鸾眼瞅着校场门关了,诧异地问,“练开弓而已,清场做什么。”

裴显莫测高深地笑了下,说,“臣做事向来是有理由的。”

灯火明亮的校场里,今晚姜鸾还是没能学开弓。

裴显盯着她扎马步。

“拉满弓弦的关键,在于腕力臂力。但想要开弓神射,箭不虚发,下盘稳不稳,同样极为重要。只是弓弦拉满了,下盘却不稳,带动得手不稳,能开满弓也无用。”

姜鸾今天从早到晚是结结实实折腾了一整天,晚上本来想轻松点,听人读读书讲讲史,没想到居然被拉过来扎了马步。

两刻钟没扎满,她就累得小腿肚都在发颤,连沙地都顾不得了,直接不顾形象坐在地上。

“行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清场了。周围没人看着,就可以趁机报复了。不就是下午骂了你几句吗。”

姜鸾接过夏至递来的沾了温水的汗巾子擦汗,“我起不来了。”

裴显伸手把她从沙地上拉起身。

“绝没有存心报复的意思。军里学骑射,上盘练力,下盘练稳,都是这么学过来的。”

姜鸾嘀咕着,“对,不是存心报复,是故意折腾。”

夏至在旁边帮手,一边给小主人拍身上的沙土,一边怒瞪裴显。

金枝玉叶的天家贵女,早上穿得华贵端丽地出去赴宴,多么的好看!还没过完一天,晚上居然就给拉到校场,练得浑身脏兮兮的……

夏至故意不给他递手巾,裴显不以为意,随意掸了掸衣袍上沾染的沙尘。

“两斤的巨樽,龙首原宴席上没有,特意从宫里开了内库带过去。说说看,谁故意折腾谁呢,殿下。”

“穿了身招摇衣裳,宴席上可劲的折腾,殿下是存心不想招纳贤才入东宫?还好御帐帘子挡着,年轻臣下们没见你把卢四郎套了牵走的做派,否则有谁敢跟随你。都是来做东宫臣属,不是做娈宠的。”

姜鸾听得不高兴了。

“今天宴席上凑过来的那些,有几个是打算凭才华博东宫臣属的位置?一个个的都打算着靠脸上位的歪心思。不把他们吓退了,你叫我招那些人进东宫,整天别做事了,看脸吃饭吧。”

她抱怨了一句,裴显倒是往深处想了想。

“今天的场面细想确实诡异。富有贤名的几位年轻世家子都未到场。莫非是有人不想东宫有贤才,借着圣人选驸马的口谕,刻意把水搅浑了。”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姜鸾终于缓过气来,自己起了身,挪去沙地旁边的小月牙墩子上坐,揉着自己酸痛得几乎走不动路的腿。

“实在不行了。扎马步比戴铁护腕还不能忍。今天练了一场,我得多歇歇。”

裴显倒是不反对。但他认为的歇一歇,和姜鸾心目里的歇一歇,时效大不同。

裴显理所当然道:“刚开始练下盘当然酸痛。歇个一日就好了。隔一日我再来。”

姜鸾揉着腿,不住细微地吸着气,磨着细白的牙笑,“我那句话没说错,裴中书,你就是存心折腾我。”

裴显笑而不答,只是摇头。

临出去时,他的脚步往外走,姿态闲适随意地提起一件事,

“上回送你的兰花玉牌,赌气退给我的?送出去的东西,不好再收回来。明天我遣人把玉牌再送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