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二更)(第2/3页)

姜鸾平静地回应神色激动的李相。“筹到多少军款,李相才觉得够?”

李相拿起刚才当场提笔计算的每日军费开销,估算了一下。

“每日开支都是这个数目的话……支撑一个月,至少要五万两金。殿下可以募集来五万两金,老臣就再也不提撤军的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军情瞬息万变,最多三日的筹措时间!”

旁听着的端庆帝也吃惊了。

“五万两金不是笔小钱啊。三日哪里够。”

姜鸾却一口应承下来。“五万两金,三日筹措时间,本宫知道了。要不要在圣人面前打个赌?三日之内筹足了军费,还请李相带领户部极力支持前线征战。”

姜鸾手里不缺钱。

裴显交给她的那张鬼画符的羊皮图纸,她派文镜秘密去藏金地点看过了,粗略点了一下,二十万两金只多不少。这笔巨款如果充作军费,十万大军在西北边境的砂石地里追打个一两年也没问题。

但她不能明说。

摊开明处说了,就算裴显打了空前绝后的大胜仗,回来也得蹲天牢。

募捐是个好办法,一家家的挨个私下募捐过去,谁也不知道别家出了多少钱。

姜鸾从紫宸殿出来,头一家直奔城东的王氏大宅。

满地肥羊,拣最肥的一只宰。能搜刮多少是多少。

———

王相已经退隐,过了半年孙儿绕膝、含饴弄孙的悠闲日子,从前朝堂里的刀光剑影淡去,心境平和了不少。

“殿下数月不曾登门,今日又为何而来啊。”王相在后花园的宴饮曲水亭边迎接了姜鸾,身穿宽松道袍,手持羽扇,悠闲地盘膝而坐,身侧的小溪曲水清流,食案和酒壶已经准备好了。

看这架势,王相今天准备着和她来场曲水流觞,两人慢慢地喝酒对谈。

但姜鸾可没打算在王家停留多久。她只有三天的时间,至少要跑个二三十家,三天后捧出五万两金的时候,才不会显得过于匪夷所思。

“王相在家中悠然若世外谪仙,令人羡慕啊。”姜鸾走到给她准备的食案后盘膝坐下,也不喝酒寒暄,单刀直入地挑明了来意。

“王相在上元夜精心筹划的那条人命,如今果然横亘在皇家和顾氏之间了,搅动得后宫鸡飞狗跳,圣人心绪不得安宁,前阵子还发作了一次惊厥。本宫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姜鸾自己抬手,空杯甄满,对着流水对面的王相敬酒。

“王相如何想的?”

王相淡然对饮了一杯,道,“引动了圣人旧疾发作,并未老臣本意。”

“是,王相的本意,是找本宫的麻烦。但如今麻烦落到了皇家每个人的头顶上,王相一句‘并非本意’就能糊弄过去了?”

王相把空杯随手掷进了流水中,“殿下二月里已经说过了,老臣辞官退隐,过往旧事互不追究。如今言犹在耳,殿下却再度登门,难道是要翻开旧事,重新追究的意思?”

姜鸾嗤笑,“我年纪虽然不大,却也知道做人言而无信,难以长久的道理。二月里说了不追究,当然不会重新追究。”

王相的目光带出了几分探究,“那殿下今日登门……?”

姜鸾理直气壮地摊开手,“虽然旧事不再追究,但一堆破事搅动得本宫心气难平。今天上门跟王相打个秋风,募捐点军饷。王氏家大业大,指缝里漏点出来,本宫从此就能平心静气,l再不登王氏的大门了。”

王相沉思着,想要喝酒,但酒杯已经被他扔进水里了。

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酒杯扔进了水里,想要拿回却难了。可见做下一件事容易,收场不易。罢了,殿下要多少。”

姜鸾抬起一个巴掌,冲他的方向翻了翻。

王相若有所悟。“听说,李相当着御前讨要五万两金的军饷。”

“若是五万两金能让殿下心平气和,老夫给了又何妨。”他召了远处随侍的一位老年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过来对姜鸾道,

“给老夫一天的时间,筹措五万两金。明日此时之前,送到东宫。殿下可满意了?”

姜鸾:“……”

姜鸾默默收回了摊开的巴掌,缩回了身后。

她原本打算着狮子大开口,跟王氏要五千两金的……

太原王氏,京城四大姓之首的百年大族,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出手就是十倍数目。家底惊人啊。

“满意,非常满意。”姜鸾的话头转了个弯,

“但是——王相突然如此好说话,出手就是五万两金,如此慷慨?倒让本宫有些不敢拿了。”

王相微微一笑,“倒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慷慨。人老了,难免要多为了家里的小辈打算。五万两金献予殿下,一来是为了战事出力,二来也是为了成全老臣存下的一点私心。”

随即拍了拍手,“七郎,出来罢。”

曲水亭不远的竹林里,缓步走出一位身穿银霜色广袖直裾袍、头顶玉发冠的郎君。

眉如远山,气质出尘,正是王相家中以才名卓著京城的王七郎,王鄞。

姜鸾惊奇地打量着王七郎。

王七郎之所以在京城名声卓著,四大姓的年轻郎君里公推第一,才名是一方面,屡次拒绝朝廷的征辟,目中无人的傲气是令一方面。

如今出来拜见她是怎么回事?

“我家不成器的孙儿,七郎。上个月征辟入仕,即将入中书省,担任中书舍人的官职。”

王相含笑招呼嫡孙过来。“老夫自知之前的事不妥当,已经请退朝堂。还请殿下不要罪及七郎,看在老夫今日捐赠军饷的薄面上,莫要为难于他。”

老谋深算的政客,即使几个月前阴沟里翻了船,在年纪轻轻的姜鸾手里吃了亏,被她手里的把柄逼得退隐,几个月再见面,依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为儿孙铺路。

做人做到这地步,确实是难得的城府胸襟,姜鸾心里不是不佩服的。

她笑问王七郎,“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六月里,麒麟巷公主府开府当日吧?七郎当时不是说‘此身务虚’,不会入仕。怎么,时隔一年,改了念头了?”

王七郎并不多言,只长揖行礼,“小子无知轻狂,殿下勿怪。”

王相在旁边含笑接了一句,“七郎是是小一辈里才情最为出众的,老夫平日不怎么拘着他,让他多闲散了几年。但身为王氏嫡系的儿郎,总不能一直任他闲散下去。如今二十有四的年岁,攒了些微末名望,总该入仕立身了。”

姜鸾接过王七郎的敬酒,一口饮尽了杯中美酒,把空杯也扔进了流水里,站起身,

“拿了王相五万两金的军饷,本宫承情了。你家七郎刚刚入仕,他自己不犯下大错,本宫倒也不至于故意为难他。言尽于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