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诗无寐6(第3/3页)

晏倾轻轻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意味怪异,让徐清圆怔住。

她听晏倾说:“我说的熟悉,绝不是因木言夫人像叶诗的化名这种熟悉。而是在某一个时刻,我一定听过木言这个名字。”

他已经想了很久他在何时听过……

但是……

晏倾挫败闭目:“我以前因为生病而经常忘记人,我暂时想不起来我在何时听过这个名字。你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没有你那样可以过目不忘。”

徐清圆心中酸楚。

也许是情难自禁,也许是他疲惫苍白的样子让人心疼……徐清圆倾身,抱住了他。

她抱着他腰身,埋入他怀中,听到他咚咚咚急促的心跳,闻到他身上的熏香。

二人僵硬,一跪一坐,月光徐照。

半晌,徐清圆从他怀里抬起脸。

他往后仰着身,正俯眼看她。

她咬唇,又红脸,又不好意思。她说:“对不起。”

晏倾别了脸,轻声:“起来吧,妹妹去睡吧。”

徐清圆“哦”一声,拿着那方帕子:“我给你蒙眼睛吧。”

晏倾后退躲开。

烛火中,她隐约看到他贴着面颊的发丝后,耳尖红了。

他干干道:“不必了……你不是相信我是正人君子吗?”

徐清圆依然红脸,依然忍笑,依然不好意思。可她轻声:“那怎么行?哥哥教我的,我要保护好自己。”

她倾身而来,用帕子蒙住他的眼睛。

黑暗降临的同时,是女郎的温软和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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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徐清圆二人出门,混于乱糟糟的小锦里众多证人中,被衙役押着一同去锦城的县衙,等着县令审这个案子。

晏倾观察周围人,徐清圆则直接明确地告诉晏倾:“清雨哥哥,所有人都在,一个人也没少。”

而众人到县衙前,等着县令传唤。这个时间从一刻延长到半个时辰,再到一个时辰,等着传唤问话的客人们不耐烦起来。

众人叫嚷:“到底有什么要问的,快些问就是。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

“对,老子是来做生意的,哪能把时间一直耗在小锦里上?”

这么多人等在大堂,骂骂咧咧中,他们被衙役捣棍呵斥“肃静”。突然有一个衙役黑着脸从外面走进来,对着众人没好气地一挥手:“这个案子结案了,没什么要问的了。你们全都过来签字画押得了。”

徐清圆和晏倾对视一眼,怔住。

他们默默跟着人群上前画押,幸运的是,又遇到了昨日那个胖子中年男人。男人对他们嘿嘿一笑,排在他们前面,画押时好奇地问衙役:“怎么不问话了?木言夫人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哎,那么漂亮的人儿……她真的杀人了啊?那是不是得判罪啊?小锦里以后还开不开啊?

“这才三个月,都死了两个当家人了。小锦里这气运不行……”

衙役不耐烦道:“什么清楚不清楚的,木言夫人自尽了,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齐齐怔住。

众人沉默下来,想不到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众人情绪低落,不再争吵,纷纷上前画押后离开。

晏倾和徐清圆混在他们中间做完这些,也被请出县衙。

徐清圆和晏倾说话:“我本还想再见一见木言夫人,想看看那画,问她是从哪里买的。随着木言夫人死,这一切都成谜底了……”

旁边一道声音大咧咧地插入:“你等下一任‘木言夫人’选出来,新的木言夫人拿到小锦里的账本,不就一切都清楚了?想看那画,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你既是这样的美人,昨夜又帮我洗清冤屈,我怎么会连个画都不舍得让你看?”

徐清圆和晏倾扭头,徐清圆后退,晏倾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他人对身后女郎的唐突。说话的人嬉皮笑脸:“还认得我吧?”

这人不就是刘禹吗?

晏倾问他:“下一任‘木言夫人’是何意?”

他竟不知道小锦里的“木言夫人”从来不是一个人。

可是木言这个化名……分明是叶诗啊。

刘禹将他们看作乡巴佬,热情解释道:“小锦里的每一任花簪娘子,都叫‘木言夫人’。我的映娘也想当‘木言夫人’,正积极争取呢。不至于死了一个人,小锦里就开不下去了啊。和‘无名君’这个名头一样,‘木言夫人’也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女子。”

徐清圆心凉下去。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梁园中那些一个个或主动或被动的走下深渊的女子。

晏倾声音温和:“据我所知,小锦里原本‘无名君’身边帮他的人,一直叫花簪娘子。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言夫人’竟然代替了‘花簪娘子’。”

刘禹说起这个就兴奋。

他自己邪恶地嘿嘿笑了两声,上来就伸手拉晏倾,要和他去角落里说这些话。

徐清圆不悦地叫一声:“清雨哥哥!”

她紧拽住晏倾的另一只袖子,不肯晏倾被拉走。她瞪了刘禹一眼。

刘禹迷茫,只好说下去:“第一任‘木言夫人’,好像犯了什么大罪,要被朝廷杀头。然后当时好像有个人,追她追的特别厉害,硬生生把她从教坊弄到了小锦里保护起来。非但如此,那个人还建了一个什么楼,把那个女人藏在了里面。

“这个事,锦城老人都听说过吧?反正追爱追的轰轰烈烈,老百姓最喜欢看这种戏码了。而小锦里为了迎合,就把花簪娘子的称号改成‘木言夫人’了。从那时候开始,小锦里就没有花簪娘子,只有木言夫人。”

晏倾心想,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小锦里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可见宋明河反叛他的心思,从来未死。

晏倾问:“你还记得那个藏起第一任木言夫人的男子叫什么吗?”

刘禹想了半天,想不起来。

一个声音插进来:“叫乔宴。蜀州的上一任州刺史……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啊?”

说话的人,是那个胖子中年男人。

徐清圆观察这个人,没察觉晏倾眸子轻轻晃了一下。

晏倾袖中手握紧。

乔宴,字子寐。是南国最后一任探花郎。

当时为了用科考去钳制世家,他亲自选了科考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名单——

状元郎韦兰亭,是韦浮的母亲,死因不明;

榜眼左明,是如今的大理寺正卿,年纪最大,最爱混日子;

探花郎乔宴,任职蜀州刺史,再未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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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风刀霜剑、风雨滂沱,一直沉浮到今日。

它暂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