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刑场请柬(第7/8页)

瑞秋将注意力转回到审判席,深吸一口气,心里变得紧张起来。“如此说来,你非法召集这个非法法庭,就是打算剥夺我的豁免权?我深感震惊,当真没想到你会如此愚蠢——”然后她突然大叫一声:“犹他!”

她蹲下身。刚才那最后一个词已变成一声大喊,用喉间麦克风向机器人传送了命令。与此同时响起的爆裂声告诉她,聚能截断器爆炸了。她扯下透明的呼吸面罩扣在脸上,关闭了上面的送气阀门,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细胞敌我识别系统。

机器人从天花板上的窟窿里蜂拥而入,这些蜘蛛、螃蟹、蝎子,全部由碳聚合物制成——其实就是下水道废料的再生产品——四处喷吐着黏稠的攻击性泡沫,看到有人挣扎便释放出氯仿麻醉气体。一名士兵朝她扑来,而她的格斗植入装置马上发挥作用:没等她真正注意到那个人的出现,自己的拳头就身不由己地挥了出去,以非人的速度击打在对方的头侧,让对方像一袋土豆似地倒在地上。现在她已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只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和马丁之间的这段距离上。而马丁正瞪大双眼站在一张桌子后面,朝她伸过来的双臂已举起了一半。但这时,一名士兵抓住马丁,将他朝门口拖去。

瑞秋施展出格斗速度,她单薄的人类神经系统完全脱离了自身的控制。

时间一下子慢了下来,灯光也骤然变暗:束缚着她的引力减弱了许多,但周围空气却变得又稠又黏。她跳过一张桌子向马丁冲去,身边的众人就像一个个牵线木偶,动作极为缓慢。擒住马丁的那个卫兵开始朝她转过身,伸出了一只胳膊。她就势抓住那条手臂,用力一拧,感觉到它从骨关节窝中脱了出来。她挥起左拳击向另一名卫兵,对方的肋骨像脆纸板一样劈啪作响,可她手背中几块细小的骨头也因这一记重击而断裂。此时她很难记起——其实是很难顾忌——但千真万确,她的身体才是自己最可怕的敌人,要比她本能反应所容许的限度脆弱得多。

她一把抓过马丁,像抱着一只骨瓷瓶一样小心翼翼:他肺部开始呼呼作响,让她知道自己还是把他搂得太紧了。门没有锁,于是她飞起一脚把它踹开,没等门弹回来关上便已经拖着马丁飞蹿而出。她松手放开他,立刻原地转身,用力把门撞上,随即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油灰状的东西。“奥马哈。”她朝喉间麦克风喊道。油灰表面马上快速亮起由红、黄两色光芒组成的频闪图形——在她的机械化视野中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随后她把这团东西塞进门框,在上面吐了一口唾沫。那玩意儿变成了蓝色,开始迅速扩展,形成了一道黏液波浪,滚过整扇门的四边与墙壁之间的缝隙,然后凝固下来,像金刚石一样坚硬。

现在门已被强力胶封上,内部通讯电缆已被切断,再加上氯仿麻醉气和攻击性泡沫,军官室里的人大概在一两分钟之后才有可能启动警报装置。

马丁正打算弯腰站起身喘口气。她拉起他,顺着走廊拔腿便奔。现在跑起来就像在水中跋涉一样艰难,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更轻松的办法:一只脚接一只脚地向前踢动,就像在低重力环境中行走一样。

看到视线边缘处腾起的一片红色薄雾,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已消耗殆尽。尽管她的周围神经系统在受到刺激后得到了强化,但要保持现在这种速度,只能借助于无氧呼吸,而她体内贮存的能量正在迅速消耗,快得可怕。在下一个交叉路口,一架电梯正敞开门等在那里。她拖着马丁,步履蹒跚地冲进去,接着按下军官活动区住舱楼层的按钮。接着,她把行动速度降到了正常级别。

滑门合拢后,电梯开始上升,而马丁也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瑞秋颓然靠在他对面的墙上,拼命想把空气吸进过度疲劳的双肺,她只感到眼前弥漫着一片朦胧的黑点。马丁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身本事——”

她吃惊地眨眨眼。一只时钟升到她视野左上方的一角。自从喊出那声“犹他”,时间已过去了八秒——八秒?或许是八分钟吧。她深吸一口气,可这个深呼吸却变成了哈欠,把肺里的二氧化碳呼了出来。她全身的肌肉都在作痛,伴随着灼烧感,就好像骨头里通上了滚烫的电线。她觉得恶心,而且左手也开始剧烈地悸痛。“特殊设备。植入装置。”

“多谢,你刚才差点勒折了——我的肋骨。我们现在去哪儿?”

“救生艇。”她仍是气喘吁吁,“我原先说过。”

一盏指示灯在他们头上闪动起来。离目的地还有一层。再上一层就到了。

电梯门在目的地楼层打开,瑞秋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外面没有人,真要谢天谢地了:以她现在的状态,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倒一只仓鼠,更别说士兵了。她走出电梯,马丁跟在后面。“去我的房间。”她轻声说,“尽量显得放松一点。”

马丁抬起双腕:“戴着这玩意儿?”

见鬼,真该在力量耗光之前扯断手铐。她摇摇头,在后裤袋里摸来摸去,掏出了一根灰色的小管子。“那就只能靠振荡枪了。”

他们在走廊上走到一半时,好运终于用尽了。一扇门突然打开,有个士官走了出来。他闪身给二人让路,但马上明白了眼前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大惊失色。“喂!”

瑞秋一枪将他射倒。“快跑。”她转过头嘶嘶地叫道,随即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前面。马丁在她身后紧紧相随。她的那扇门就在前方,只要绕过走廊上的一个转弯就到了。“黄金。”她朝待命的救生艇叫道。

头顶上,一盏盏红灯频频闪烁。扩音器中响起了带着颤音的报警声。“安全警报!绿层甲板乙住宿区,两名武装叛乱分子在逃。他们携带武器,非常危险。保安人员速到绿层甲板乙住宿区。警报!”

“该死。”马丁咕哝道。他们前方十米处,一道压力门轰响着下坠关闭。

瑞秋再次进入战斗状态,展开格斗速度,眼前几乎马上变得一片灰暗。她纵身向前一跃,站到了门下面,把下落的压力隔扇用力向上推去。马丁跑上前来,可那速度还是慢得要死,而她只感到这扇门的驱动马达正在头上加大马力,想把她砸成两半。马丁低头从门下钻过,她也松开了双手,跟着他闪到门里。尽管手脚已经麻木,而且脸上针扎一样的刺痛发出了致命的预警信号,但她还是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两米之外便是她舱房的门了。“朱诺!”她朝喉间的麦克风叫道,这声音一出口就变成了尖锐而又含混的嘶喊,听上去就像一只年老的恐龙在她耳边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