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万艳书 下册》(3)(第4/4页)
霎时间,他们已一丝不挂,他们像开天辟地的远古巨人一样庞大,一举一动都引起飓风与地震。詹盛言从未进入过素卿或珍珍的身体,但现在他进入她的身体——她们的身体,如同早已进入过千百万次一样。潮汐啸涌,星辰似雪片一样翻卷,悬崖在塌陷,怒海将浪花投掷向天穹,华彩的光环腾起在将满的乞钵之上,荒寂的山林中猛兽在谛听着,听见青春反复吟咏着烟火与洪钟大吕。
他丝毫也不急着到达最终的痉挛,他只是在这一具美得无可比拟的裸体上无穷无尽地起伏着,当他的手爱抚过这裸体细弱的腰肢时,它两条颈子之上的两张脸容一张在狂喜、一张在叹息。他用眼眸和嘴唇收割着她与她的每一次变幻,如同河海之上的云层收割每一滴水露,如死神收割每一缕游魂。
她们用两手搂紧了他,他把头埋进她们的脸颊当中。而在其他的镜子里,有一只雄狮正俯向一只双头的白孔雀,有一颗巨大的星沉落在两棵桦树之间[11]。
詹盛言听见素卿与珍珍同时在他两耳旁发出喃喃的细语,他无法分辨出任何一个音节,但他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时间到了——
滂沱大雨骤然喷涌,雌雄巨人的身躯劈开了鸿冥大荒,天升地陷之间,仅余下詹盛言一个人裸身赤足地行走在无垠的大水上。他心焦如焚地环顾着四面八方,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素卿!素卿!珍珍!……”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并不是发自喉中,而是自水底一波波送上的回音。他跪倒在水面上,隐隐见到有什么在水下放射着幽光。
他伸手去打捞,起初他以为那是一朵白色的睡莲,接着他就看见白凤的脸躺在他掌心间,无声地张开她那一对幽深如碧海的眼眸。
詹盛言自己也张开了眼,他仍有些离恍,摸了摸身下的绣被软衾,方才醒悟之前的离奇景象不过是醉梦一场。正欲重新入梦,却听有人低低地唤着:“公爷?公爷!”
他定睛一望,见岳峰躬立在床外,那一张瘦骨嶙峋的脸孔好似是地狱的信使。
詹盛言明白不会有好事发生,但还能有什么更坏的?他举手敲了敲前额,宿醉的头痛令他急欲再次昏睡。他极度烦躁地问:“什么事?快说。”
岳峰在床脚的瑞兽香炉和描金箱笼间游离着目光,好似在寻找一件器物,只要呈上它,就呈现了一切。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张紫檀镂雕的大床边、这个应有尽有的世界上,唯一一件足以呈现一切的器物,就是语言。
“珍姑娘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