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万艳书 下册》(12)(第4/4页)

歌女们唱起来,悠长的歌声中,场面越来越失控而狼藉。詹盛言和白凤到后来都吐了,且都吐了不止一次,浓重的烟气把所有灯烛都熏染得黯淡如晦,菜盘和果碟一一折翻,酒坛被打碎,酒瓶滚去到墙角,各色酒水把苏绣的桌围椅披染得乱七八糟,明火引燃了酒,发生了一场小小的火灾,昂贵的五色地毯被烧穿了一大块,到处都乱丢着零碎铜钱,还有长一条、短一条没烧到头的纸煤,降暑的冰块被整盆倒出来融化成水,凌乱潮湿的脚印从地面一直印到墙壁,他们的脸颊与双手染着一窝窝烟灰,而供他们取乐的那些男女艺人的脸孔也统统被油彩与汗水涂抹得状如鬼魅……

但这没关系,完全没关系。因为詹盛言和白凤其实早已离开了这一套疯狂又堕落的会馆包房,他和她已经手携手,沿着由酒精铺就的、比羽毛还柔软的台阶,一阶又一阶拾级而上,直至最后一阶把他们送入了这里:在这里,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被抛在了身后,重负被卸下,谎言被遗忘,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消解,所有的罪恶都得到原谅;假如这不是今夜里第一百杯醇酒,就一定是神明的怀抱。

詹盛言拉起白凤的手,把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一切由此开始,一切在此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