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页)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在殿阁巡防的勇士。

这些皮肤黝黑、肌肉健硕的汉子见着凌冽,都恭敬肃立,整齐响亮地高呼:“华邑姆!华邑姆!”

凌冽听不懂,但大约从他们呼喊小蛮王的那句“华泰姆”里,猜测这就是“大王”和“王妃”的意思。

除了巡防勇士,殿阁中还穿梭着不少正在劳作的蛮族女子。

她们褪去了昨日盛典上挂满了银饰的蓝染,转而换成了充满了她们蛮族风情的各色筒裙。和中原女子那层层叠叠、端庄稳重的衣衫不同,蛮族女子就连衣衫都大胆得令人侧目——

在第五个穿着对襟筒裙小衫、露出整条手臂的蛮族姑娘经过他们身边时,脸整个红透了的元宵“咳”了一声,忍不住冲凌冽提议道:“……王爷,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筒裙上下分离,上为中原人看来露臂通肩的马褂,下乃一条长布横裹的系带圆筒裙。南境天热,姑娘们穿成这样无可厚非,只她们都喜欢露出一截自己黑瘦的小蛮腰,让凌冽也有些不适。

他点点头,让元宵推他回去。

结果路过中央广场时,却意外听见了一阵鼓掌欢呼声——

蛮族的殿阁与中原皇城不同,蛮国的君民分野不似中原严格,殿阁中央的广场直通着昨夜设宴的草坪,而鹤拓城外的百姓也可穿过黑沼泽和望天树林来到殿阁广场附近。

这会儿广场中央正摆好了一个木头搭成的刑架,几个手持苗刀、头戴红发带的蛮国勇士正在那刑架旁慢腾腾地磨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囚犯跪倒在地上破口大骂,似乎很不服气。

凌冽对蛮族这种在“自家王宫中杀头”的行径有些不解,却也没想多看。

可就在他们快要离开时,他却骤然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线,那声音混杂在几个囚犯高声喝骂的苗语中,听上去发着抖,似乎在求饶。

倒不是北宁王对凌|虐犯人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只是这声音,分明是那个在灵虚渡害他坠江的百越国小王子!

“元宵等等。”

“嗯?”元宵顿住脚步,“王爷您想看这个?”

凌冽指了指刑架后、较高杆子上一个披头散发的蛮人,“他好像是……百越国的小王子。”

“就害您落水那混蛋?!”元宵当即调转轮椅,“那必须看!”

他们也没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停在长廊上。

几个骂骂咧咧的百越国俘虏被摁着趴到了准备好的大木桩上,行刑人手起刀落,却并像中原刽子手那样利落地一下将人的颈子斩断,反而划拉出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喷洒、正好溅了那小王子满脸。

在京城时,元宵就听过百姓议论:

说,上刑场被杀头时,家里人一定要提前打点好刽子手,叫他将刀磨快些、下手利落些一刀两断,犯人才不会活受罪。若是家中没有打点过,钝刀子砍头只怕要剁七八下,犯人惨痛异常更是饱受折磨。

这边,百越国的俘虏们倒都硬气,但那小王子却明显被这行径吓坏。

他面色僵白、抖如筛糠,没等第二刀下去,他裤管上湿了一大片,淋淋漓漓从高杆上滴落。蛮国围观的百姓哄笑,百越国俘虏脸上也无光,小王子木着眼睛,很快晕了过去。

斩首还在继续,但凌冽已没了兴趣,他拍了拍元宵的手背,“走罢——”

“嗯?王爷不看了?”元宵有些意犹未尽,“这不还没轮到他的嘛?”

“蛮国不会动他的。”

“啊?”

凌冽看了看那个那根高杆:杀鸡儆猴,不过如是。

如今形势不明,百越和蛮国在地缘关系上极近,凌冽不认为蛮国会冒然杀死敌国王子。

“走吧,这里都没太阳了。”

元宵低头看看果然太阳已经挪到了另一条长廊上,他没多想就推着凌冽追着阳光朝前走——

中央广场之外,就是西屋。

这里的屋子前同样有一片开阔的小花园,小花园里没什么植物,倒是有不少绿油油的低矮灌木,灌木之中,横七竖八地堆着不少上等金丝楠木。

在那堆木料中间,露出一颗吸满了阳光、金灿灿的头。

小蛮王鼻尖上挂着汗,满头卷发随意地散落下来,有些黏腻地沾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他浑然忘我,只抱着一只刨子,苦恼而认真地翻一本明显来自中原的线装书。

元宵抿了抿嘴,忍不住小声咕哝道:“……怎会遇到他!”

凌冽没应,远远看小蛮王那郁闷的模样有些想笑——这么大的个子,在外装得高贵冷峻,私下里一双绿眸却盛满疑惑,倒像极了他在北境见过的一些野生小狸奴。

看到凌冽有些上扬的嘴角,元宵恼火极了——这勾人的碧眼狐精!

他蹬蹬两步,想要挪过轮椅带他们家王爷走,结果用力过猛、力气太大,那临时搭成的木轮椅竟在花砖上磨出了很刺耳的“吱呀”一声。

小蛮王被吓到,眯眼抬头,却在灌木丛后看见了眉眼微弯、隐约在笑的凌冽。

“唰”地一声,小蛮王的脸登时红透。

他兴奋地张了张口,但又有些无措,一时脸上换了好几种表情,而后手忙脚乱地似乎想要将自己手中的书藏起来,结果乱中出错、竟一下摸到刨子的刀片上。

“呜——!”

鲜血涌出来,瞬间就将那明显很新的刨子外壳染红,小蛮王摁着自己被划伤的拇指,却还想将身后的一堆工具和书本藏住。

凌冽见他那样,皱了皱眉,最终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侧过头对元宵道:“去取些药来。”

正在心里咒骂公狐狸精的小管事刚开始还没听见凌冽的话,直到凌冽喊了他大名,然后又重复了一道后,元宵才闷闷地点头去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

完了完了,话本诚不欺我,碧眼狐精果然是狐狸精里最厉害的!

公狐狸,更是心思多!

小蛮王不知凌冽他们说了什么,他有些窘迫地走上前来,用自己宽阔的肩背挡住了凌冽探寻的目光。

凌冽倒没在意他在鼓捣什么,只从袖中取出了最后一块干净的手帕来,示意小蛮王蹲下,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用巾帕垫着、给他摁住穴位止了血。

等元宵拿着药回来后,凌冽便从那锡制的小盒中剜出了一点棕黄色的药粉涂到他的指尖。

小蛮王呆呆的,根本没想到漂亮哥哥竟会帮他上药。

他一双绿眼睛瞪得老大,人也木僵僵地跪在凌冽轮椅边——

哥哥离他好近哦。

唔,小蛮王吞了口唾沫,脸上红得发紫,哥哥的睫帘,好长好长。

刨子是新的,伤口不长但很深,涂好药后,凌冽的指尖也沾了许多棕黄色的药粉,他原想取手帕来擦拭,却想起自己的手帕还垫在小蛮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