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他趁着螳螂山开战时逃出来,在身体变得愈发虚弱前,图鲁耶意外发现了自己能够短暂地操控尸人,让那些“死尸”听他的话行动,可惜,时效却非常有限。

说了这么多,图鲁耶虚弱地长喘气,他低了低头,“我……就知道这么多。”

他脸上的血肉掉得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下面的白骨,毒医拧了拧眉,思虑片刻后,还是将摩莲城主的话带了给他:“你阿兄……我是说,花园城主,希望我们还是将你送回去。”

图鲁耶一愣,拉满了诡异紫色血丝的眼瞳动了动,而后他嗤笑一声,“……谁要他假好心。”

毒医还想说什么,图鲁耶口中就涌出了好大一滩黑血。

血顺着他那张残破不堪的脸庞缓缓滴落,黏稠浓黑的血珠落在衣衫上,竟嘶地一声烫出个大洞。毒医忙戒备地带着众人后退——

只见那黑血将图鲁耶身上的衣服烧穿大半后,就像什么活物般,极快地融入了泥土。

毒医从未见过如此奇异场面,半刻后,他小心上前,却发现图鲁耶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

众人沉默间,帘帐翻动——

见进来之人是凌冽,伊赤姆多少露出几分尴尬,“……王爷。”

浑不知情的毒医和其他人,则是下意识挡住图鲁耶,冲凌冽行礼:“华邑姆”。

军帐内有浓郁的血腥味、焦臭味,凌冽皱眉,取出巾帕来掩住口鼻: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毒医立刻将图鲁耶之事复述了一道。

凌冽忍着反胃恶心,遥遥看了一眼图鲁耶的残尸:乾达愈发丧心病狂,从“驭”尸变成了“造”尸。逆天而为、生灵涂炭。

正巧伊赤姆问他拿主意,凌冽便道:“图鲁耶的尸身,还要劳烦毒医和孙老两位看看,若无其他线索,便还是送还给摩莲城吧。至于之后如何应对黑苗和乾达……”他顿了顿,往后看了一眼大帐方向,“还是等他睡醒再说吧。”

眼下是午后,日光郎朗、天高云淡。

毒医几个听得此说,只奇怪大王近日如何这般躲懒,而知晓前因后果的伊赤姆大叔却由这一句话涨红了脸,忍不住地呛咳起来——

“诶?你这是怎么了?”毒医急急帮他顺气,“不会是中毒了吧?”

伊赤姆摆摆手,却咳得更重,眼角都憋出几分红,他同站在凌冽身后的元宵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涌起相似的情绪。

大叔心下郁郁,更忍不住在心中老泪纵横:像大王那般好的体力,竟会被折腾得昏睡过去!大锦北宁王,当真无愧是威震四境的战神!

○○○

螳螂山以南,淙淙流水涌入南洋。

丛山峻岭内,隐约立着一桩深灰色的尖顶石质小楼,石楼在墨绿的茂林中显得有些突兀,窗户不糊纸,而是五颜六色地拼贴了许多来自异邦的琉璃碎片,看上去色彩十分鲜艳。

石楼正门是上尖下方的拱门,木制漆黄的大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叶纹,中央镂空的四扇分窗上,则刻着纵横交错的十字。

整一栋小楼被环抱在茂密的丛林内,但它的后院内,却整整齐齐栽种着不少瓜果蔬菜。

乾达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完全陌生的房间内:

除了他躺着的床,屋内没有太多的陈设,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描绘着隆胎蒙脑袋发光的怪画,床边放着一盆子清水,盆的里侧是一只烛台,烛台下面、压着一本棕皮的书卷。

乾达挣扎着想起身,结果才一动受,就感觉到腕骨处传来钻心的痛,他闷哼一声倒下,同时,房间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醒啦?”

一个满头金发的隆胎蒙推开门,他有着一双如海般湛蓝的眼睛,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款领口的白色中衣,外面套着一件形状古怪的皮质马甲,但他说出来的苗语却很流利。

乾达没说话,只是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那金发隆胎蒙挠挠头喃喃道:“神父不是说你是苗人么?”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似乎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异邦话,而听见他声音的年轻隆胎蒙脸上神情一条,然后到了一句“门”还是“闷”什么的,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乾达不动声色,等他离开后,才细看自己眼下处境:

他双腿都被细细地包扎过,断掉的腿骨都被接上缠着夹板和绷带,脱臼的手也被妥善地治疗过,身上虽痛,但已经减缓了很多不适,而且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少,都整整齐齐地收在远处的凳子上。

乾达看了看周围,发现了一根立在墙根边的扫帚。

他用没受伤的手撑着从床上坐起,然后一点点爬到了扫帚旁,借着那木棍的力量站起来,十分勉强地凑到了窗口,只见两个隆胎蒙——

救他的那个中年红发的穿黑衣,刚才这个年轻的衣白,两人围着一个窄小的担架,同几个头戴斗笠、身穿墨蓝色筒裙的姑娘们在交涉着什么,姑娘们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还躺着一个姑娘。

两个隆胎蒙和那群姑娘似乎很是熟悉,姑娘们焦急地比划了半天后,那隆胎蒙就引着她们往屋内走。因为角度的缘故,乾达看不真切几个姑娘的相貌,却大约知道她们这种头戴斗笠的,大约是边境某个以母为尊的小寨。

思量间,乾达一垂眸,却讶异地发现:

躺在担架上的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那么像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阿曼莎。

○○○

乌宇恬风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揉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时,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肚子发出了咕噜噜叫声。他撇撇嘴,用手摁了摁空荡荡的腹部,伸了个懒腰就准备下床。

结果一用力就牵动了腰腹处很大一片肌肉,酸痛的感觉让他瞬间皱紧了眉头。

凌冽没在帐中,乌宇恬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抬腿下地。

涂过药酒的大腿根肌肉发紧,却没那么酸痛,但迈步时乌宇恬风还是有些别扭。

他慢慢挪到案几边,瞥见专门放在书堆最上头的《幼林琼学》,乌宇恬风勾伸出手,好笑地将那书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

其实他记忆力不错,这书又是中原孩童看的,加上字词押韵,他反复看的:《朝廷》、《文臣》、《武职》和《外戚》几篇,其实他早已烂熟于心。

而用来逗凌冽的《婚姻》和《夫妇》两篇,虽然字词上有些典故他看不懂,但大致的内容还是能说出来。

想到自己故意说错的“夫唱妇随”一词,乌宇恬风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露出一汪浅笑。

哥哥喜欢他什么,他其实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