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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帮你吗?”伊芙琳问,“我是不是不能上祭台?”

洛克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上帝的仆人哪儿都可以去。”他从她手中接过蜡烛,放在祭坛上,“不过像您这样的女士不应该做这么低贱的工作。”

“这是神圣的工作。”伊芙琳精神勃勃地说。她把烧掉一半的蜡烛从沉重的枝状烛台上拿下来,烛台的侧面滴满了蜡油。“我们需要点沙土,”她说,“还有一把小刀,好把这些蜡油刮掉。”

洛克立即动身去找。他刚一离开,伊芙琳便匆匆地将圣坛屏上的蜡烛拿下来,换上了牛脂蜡烛。

他带回了沙子和一堆脏乱的破布,又满怀歉意地递给她一把劣质小刀,伊芙琳开始刮那些在圣坛罩布上的蜡烛污渍。

“艾米丽夫人让我告诉你主教使节会主持圣诞弥撒。”伊芙琳说。

“很高兴在救世主的诞辰这天听到这个好消息。”洛克边说边摆好精致的圣餐杯。

救世主的诞辰。她试着想象圣玛丽大教堂在这天早上的情形——音乐、温暖,激光蜡烛在不锈钢烛台上闪闪发光——就像一场梦境,模糊而飘渺。

她把烛台放在祭坛的两边,它们在窗子折射的多彩光线中闪着柔钝的光。她把三根艾米丽的蜡烛放在烛台上,然后把左边那个烛台朝祭坛挪近了些,这样它们就对称了。

她对洛克的法衣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这估计是他唯一的法衣。他的袖口蹭上了湿沙子,她用手帮他揩去。

“我得去叫艾格妮丝和萝丝曼德起床了。”她边说边擦着他的长袍前襟,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艾米丽夫人让主教使节带我去戈斯托的女修道院。”

“上帝把你送到这里来帮助我们,”洛克说,“他不会让你被带走的。”

借你吉言,伊芙琳想着,穿过草地往回走。尽管有几处棚屋冒出烟来,那头母牛仍在四处游荡,大地看上去依然一片死寂。接着她看到萝丝曼德和艾格妮丝朝她走来。她们看上去邋遢极了。萝丝曼德的金绿色天鹅绒裙上沾着缕缕麦秆和干草,艾格妮丝的头发里也有这些东西,她一看到伊芙琳就朝她飞奔过来。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呢。”伊芙琳将小女孩红外套上的干草拂去。

“来了几个男人,”艾格妮丝说,“他们把我们吵醒了。”

伊芙琳向萝丝曼德投去询问的目光:“你爸爸来了?”

“不是,”萝丝曼德回答,“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肯定是主教使节的仆人。”

的确如此。他们有四个人,都是修士,还有两头满载物品的驴,显然他们直到现在才赶上他们的主人。他们在伊芙琳和两个女孩的注视下卸下了两个大箱子,几个瓦德麦尔呢袋子,还有一个巨大的酒桶。

“他们肯定打算住很久。”艾格妮丝说。

“是啊,”伊芙琳高高兴兴地说,“来,我来给你们梳头发。”

艾格妮丝在梳头的时候一直不肯老实站着,直到弥撒开始了伊芙琳才把小女孩身上的稻草清理干净。

望弥撒时,主教使节换上了一件白得晃眼的白色法衣,外面披着黑色天鹅绒十字褡,西多会修道士浑身上下披挂着锦绣,华丽无比。文书不知道去哪儿了,洛克神父也不见踪影,也许是因为他那件长袍的缘故被拒之门外了吧。伊芙琳往教堂后面看了一眼,希望他被允许亲眼观看这神圣的仪式,可是她没能在那群村民中找到他。

村民们看起来多少也有些邋遢,其中有些人明显还没醒酒。主教使节用平板的声调飞快地念着弥撒词,他的口音伊芙琳几乎没听懂。那与洛克神父的拉丁文弥撒毫无相似之处,也完全不同于拉提姆和圣复初会神父教给她的。所有的元音字母都用另一种方式发音,“excelsis(至高无上的)”这个单词里面的“C”也几乎都被念成了“Z”。

随着弥撒继续进行,使节吟颂得越来越快,就好像他急于结束这场弥撒。艾米丽夫人好像并不在意,她脸上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好像认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并在使节布道时赞许地连连点头。

当人们鱼贯而出时,老妇人在教堂门口停住脚步,朝钟塔看去,嘴唇不满地紧皱着。这回又是什么?伊芙琳想,大钟上面的一粒灰尘?

“你看见教堂的样子了吗,伊沃尔德夫人?”艾米丽生气地说,声音盖过了钟声,“他居然没在高坛的窗上放蜡烛,而只放了油灯,那是农夫用的。”她顿了下:“我得留下来跟他说说这事,他在主教使节面前把我们的面子都丢尽了。”艾米丽举步朝钟塔走去,脸上带着大义凛然的义愤表情。

艾格妮丝正不停地拽着伊芙琳的手。“我累了,”小女孩说,“我想睡觉。”

伊芙琳把艾格妮丝带回谷仓,一路小心避开那些正开始进行第二轮狂欢的村民。新的木头投进篝火,几个年轻女人手拉着手围着火堆跳起舞来。

艾格妮丝听话地在谷仓阁楼上躺下,但伊芙琳还没走回大屋,小女孩又起来了,穿过院子朝她一路小跑过来。

“艾格妮丝,”伊芙琳双手插腰,严厉地说,“你起来干什么?你不是说你累了吗?”

“布莱基生病了。”

“生病了?”伊芙琳问,“它怎么了?”

“它生病了。”艾格妮丝拉住伊芙琳的手,带着她回到谷仓,爬到了阁楼上。布莱基躺在干草堆里,毫无生气。“你能给它敷膏药吗?”

伊芙琳抱起小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下,它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噢,艾格妮丝,恐怕它死了。”

艾格妮丝坐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小狗看:“奶奶的神父也死了,布莱基是不是发烧了?”

布莱基被折腾得太厉害了,伊芙琳想——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被紧紧拥抱,被踩来踩去,被掐到窒息——好心的虐杀。而在圣诞日,即使是艾格妮丝看上去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特别难过。

“我们会举行一场葬礼吗?”小女孩试探性地伸出一个手指去戳小狗的耳朵。

不会的,伊芙琳想。中世纪时没有给动物举行葬礼的习俗,当时的人们处理死去动物的方式就是把它们扔到灌木丛下面或是丢进河里。“我们可以把它埋葬在森林里,”伊芙琳说,“在一棵树下。”

第一次,艾格妮丝露出难过的表情:“洛克神父肯定会把布莱基埋在教堂墓园里的。”

洛克神父会为艾格妮丝做任何事情,但伊芙琳不能想象他会同意为一只动物举行一场基督教的葬礼。直到19世纪,认为宠物是拥有灵魂的生物的观点才开始流行起来。可即使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也不会要求为他们的猫儿狗儿举行基督教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