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2/3页)

相鸿云眯起眼睛。

陈王先前攻城的手段多是计谋,此次这么直接的堆积土山攻城,想必是对他们的一种试探。

试探城中是否乱了,试探幽州兵是否还有能力反抗。

相鸿云站直身,冷静地侧头吩咐了几句。

很快,幽州兵就开始攻击城外敌人。

巨石、热水、生石灰轮番而下,还有火箭出其不意,比先前邬恺带领军队时反击得更加凶悍勇猛。

一把生石灰撒下去,陈王的士卒被灼伤眼睛的比比皆是,个个惨叫着捂住眼睛跌落下土山。又被热水浇身、巨石砸下,短短一个时辰,陈王的攻城军队就因为损伤惨重而撤退。

主将狼狈地去跟陈王告罪,自觉脸面无光,羞耻得满面通红,“末将无能,还未拿下来睢陵城。”

陈王听了,反倒笑了。

属下们面面相觑,生怕陈王这是气狠了,“主公?”

陈王带着笑意道:“睢陵城内的反抗当真变得更加强烈了?”

主将忐忑道:“是如此。末将觉得先前的噪声和瘟疫之法并没有起到作用,看城内的样子,硬攻也很难攻下来。”

陈王被扶起些许,接过茶盅喝了一口温茶,模样看上去非但不失望生气,反而乐见其成,甚至有了几分气色。

等他慢悠悠地喝完了茶,才看向主将,“他们反抗变得凶猛了,这可是件好事。”

主将满头雾水,连忙行礼道:“还请主公解惑。”

“有句话叫虚张声势,色厉内荏,”陈王慢条斯理道,“先前你们数次攻城,城内的人都未曾反抗得如此剧烈,那才是真正心有底气,不急不躁。可今日你们攻城,他们却反抗得如此猛烈,恰恰是为了故意威慑于你们,好让你们心生惧怕,认为先前的计谋都没有发挥作用,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苍老的手慢慢拍着扶手,“依我看啊,城内已经乱了套了。你今日带人去攻城,可有见到他们的主将?”

主将细细思索一番,回过来了味,“还当真没有见到邬恺,以往每次攻城时他都会站在城墙上方。”

“那就对了,”陈王哈哈大笑,“他们的主将必定是出了事,说不定还感染了疫病,如今带兵反抗你的,恐怕也换了人了。”

主将若有所思,喃喃道:“怪不得……”

陈王眯起眼睛,“先前都是小打小闹,如今你们也该拿出真正的实力,一举夺下睢陵城了。”

主将双眼一亮,立刻急切应是。

*

邬恺已经五六日没见到相鸿云了。

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右眼皮也一直在狂跳。可他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哪怕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无能为力。

这一日,邬恺正痛苦地在床上挣扎时,就听见外面有焦急惊慌地大喊声传来。

“快,在这里的一切士卒都随我去城墙抵御敌军!”

“快走,敌军攻城了!!!”

邬恺双眼猛地瞪大,他艰难地转过头,就见门缝下方闪过一双双急忙奔走的双腿。

外头噼里嘭啷,套碗桌椅被摔倒的声音比比皆是,人声惶惶。

“赶紧的,快拿着兵器走!”

“报!仆人逃走了!”

“别管仆人了!”

邬恺眼前一阵眩晕,他撑起床铺想要下床,却猛地从床上摔了下去,发出一声“咣当”巨响。

门被推开,邬恺的亲兵脸上蒙着白布走进来,焦急道:“大人!”

邬恺吐出一口血,“外头怎么了?!”

亲兵颤巍巍地将他扶起来背在身上,“大人,陈王派了所有兵力打算强攻睢陵,相大人已经集结剩余的兵力前去城墙了。这里不安全,属下把您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背着邬恺就急匆匆跑了出去。邬恺趴在他的背上,茫然地往周围看去。到处一片杂乱慌忙,仆人背着行囊哭喊着逃离,士卒大步往门外跑去。

地上有不知道谁掉落的衣裳和碗筷,都被踩在泥里。

邬恺咬着牙,道:“捂住我的口鼻,带我去城墙那!”

亲兵正大脑空白,不知要把邬恺放到哪里。听到这话,下意识往城墙跑去。

等他背着邬恺爬上城墙后,邬恺便看到了城外的万马千军。

黑压压的人头立着,巨大的投石器立在其前方,弓兵、盾兵、骑兵整列整齐,只看一眼,邬恺的心中便凉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一旦城破,后方便是下邳。

“你怎么来了?”

相鸿云皱眉大步走过来,只是几日没见而已,邬恺竟然觉得相鸿云憔悴得瘦了一大圈,就像是被酷刑折磨了一场似的。

这会儿也没有叙旧的时间,邬恺忍着体内剧痛问:“可还能,多撑几日?”

相鸿云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看向城外敌军,淡淡道:“城内的士卒只剩下三千人了。”

邬恺攥紧了拳。

“其余的人要么染上了疫病,要么就在之前几日中被陈王的人屠杀殆尽,”相鸿云语气平缓,“奏胜兄,恕在下无法替你照顾妻儿了,我们这一日都会死在这里。”

邬恺勉强扯唇苦笑,“只希望我们的死,还会拖延他们的脚步。”

“会的,”相鸿云肯定地道,“即便破了睢陵,他们想要破下邳城还需要不少时日。就算是硬撑,主公也该回来了,我们也算是死守住了徐州。”

邬恺沉默地点点头。

城墙之外,敌军还在叫阵,“我劝尔等乖乖开城门投降,还能省一省无谓牺牲。”

“睢陵城被破乃木已成舟,若你们主动开城门,还可留你们一具全尸!”

相鸿云忽然上前两步,高声道:“若你们进城,会如何对待百姓?”

主将哈哈大笑,“睢陵城中已有疫病苗头,自然是屠城后一把大火烧光!”

邬恺被气得呼吸急促,喉中腥甜,“可恨,这疫病由他们而起,他们竟然要屠城!”

相鸿云倒是平静至极,“倒不必惊讶,早在他们向城中投掷腐烂尸体时,我就知道他们要屠城了。”

下一瞬,相鸿云便厉声质问:“陈王向来以仁爱之名被百姓所推崇,有贤主明君之相,如今便是这般残忍对待睢陵百姓?”

敌军主将冷哼一声,也喝道:“正是我主仁爱,才不能任由城中疫病传出!尔等不要再说,既然不愿开城门投降,那我等便强攻进去,反正这城,我们必然要屠!”

“众将士听令!”主将高声道,“捂住口鼻,强攻睢陵,不留一条活命!”

听到这句话的将领们高声往后传给千夫长,千夫长又传给百夫长,当百夫长高声传给每一个士卒时,这声音和杀意几乎响彻天地,震得城墙都在颤抖。

邬恺闭上了眼,一时间只觉得心如死灰。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邬恺也越来越绝望。背着他的亲兵甚至已经站立不稳,踉跄一步扶在了城墙上,惊声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