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定情信物(第2/2页)
盛焦似乎被这个“道侣”震住,眸子罕见空了一瞬。
良久,他才道:“……怎?”
“……是要活捉我啊。”奚将阑身体微微发抖,长发结着厚厚白霜,无辜地道,“您要是再不救救我,我就要冻死在这里啦。到时你们宗主肯定抱尸恸哭,一怒之下杀了你为我陪葬。”
盛焦:“……”
盛焦沉默许久,道:“你要什么?”
“衣服。”奚将阑理所应当朝他伸出手,“……我看您身上这件鹤氅就不错,劳烦大人脱了借给我吧。”
盛焦:“……”
盛焦居高临下看着他,似乎不理解此人为何把扒人衣裳的不雅事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抬手就要掐缚绫诀,打算把他拖着走。
奚将阑动作迅速,活像是碰瓷碰习惯的,直接摊平,奄奄一息地装死。
“我要死了,我爹娘来接我了。啊,黄泉罗刹近在眼前——大人,你若见了盛宗主,一定要转告他中元节记得给我多烧纸钱。”
盛焦:“……”
奚将阑苍白着脸,浑身上下写着“即将赴黄泉,有事烧纸钱。”
突然,残留着温度的鹤氅和墨色外袍直接兜头扔他身上。
盛焦只着黑色单衣,宽肩窄腰,丝毫不畏凛冽寒风。
“穿上,走。”
奚将阑冻得打哆嗦,没再废话,四处扫了一圈发现左右无人,抖着手将冻成冰渣的里衣脱下来。
藏在袖中的虞昙花早随着外袍掉在水中不知所踪。
今日当真是大凶,诸事不宜。
盛焦无意中回头一看,猛地侧身。
剑鞘倏地横扫出一圈灵力,轰然将一旁湖水轰得炸开数十丈雪白的水花。
“你!”
奚将阑一边“悼念”虞昙花一边将长袍的衣带系上,一头墨发被冻成冰,他随手搓了两下,冰渣粉末簌簌落下。
听到动静,他诧异抬头,瞧见男人背对着自己紧握着剑柄浑身紧绷的模样,心道:“哦哦哦,此人和盛焦还真是同一类人。”
连看人脱个衣服都害臊。
姓奚的厚脸皮已经不知害羞为何物,随意穿好外袍,又将厚厚鹤氅裹好,笑着说:“大人是在非礼勿视吗?”
盛焦一言不发,抬步就走。
奚将阑哈哈大笑,也溜达着跟上去。
獬豸宗衣袍上有银线暗纹,织成冷暖不侵的阵法,奚将阑几乎冻僵的身子逐渐暖起来。
他缓过神后,抬头一扫周遭,这才后知后觉此处竟是姑唱寺外围。
姑唱寺并非是一座真正的寺庙,而是玉川北境靠近雪山下的佛寺旧址,因常年有灵物贩卖,逐渐聚集无数修士扎根落住。
姑唱寺外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鬼林,满地纸钱黄纸,幽幽鬼火在山林间跳跃。
周围鬼气森森,时不时传来几声鬼泣鬼笑声,回荡在耳畔,让人汗毛直立。
“大人?”奚将阑察觉到不对,“您不是要带我回獬豸宗吗?”
盛焦抬步朝着千层台阶走去,惜字如金:“先去姑唱寺。”
奚将阑弯着眼眸笑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酆聿也在姑唱寺。
也不知道今日姑唱寺到底贩卖什么灵物,能让此人不管夜长梦多也要带着他一个罪犯过去。
反正只要找到姓酆的冤大头,自己肯定能从此人手中逃脱。
奚将阑彻底放下心来,赤着的脚小跑几步,毫不客气挨到盛焦身边:“大人同我有什么旧仇吗?”
盛焦浑身一僵,往旁边撤了半步。
他已用灵力将右手虎口的伤处强行抚平痊愈,但剑意依然四窜,没一会便再次崩开,血痕顺着苍白的手不住往下滴。
奚将阑心想,真可怜。
剑意硬生生在血肉中横冲直撞,撕开愈合的骨血,简直是一种刑罚折磨。
这般想着,奚将阑无声叹息,突然抬手拽住盛焦的手腕。
盛焦小臂瞬间紧绷,几乎克制不住灵力,将这病秧子直接甩到数里之外去。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奚将阑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抗拒,眼眸好似带着钩子和盛焦对视一眼,轻轻地说,“我替大人将剑意引出来吧。”
盛焦依然收拢五指,将伤口藏起,漠然看他。
“这伤势看起来也有五六年了。”奚将阑心生愧疚,一直虚伪的眼眸中难得带着些真情,“八成是我年少无知时伤了大人,您今日不计前嫌救我性命,此等以德报怨之举,我岂能再看着您受春雨剑意的折磨?”
盛焦宛如山巅雪,无论奚将阑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奚将阑有“盛夫人”的保命符,索性胆大包天地抬手强行掰开盛焦紧握的拳。
盛焦手指一动,猛地将伤口治愈血痕消失。
他被迫摊开掌心,露出虎口处狰狞的伤疤。
若是寻常,一次治愈伤口起码会撑上半个月才会再次崩开,但此时奚将阑在侧,春雨剑意疯狂在伤口乱窜。
顷刻,伤疤裂开一条细微的伤痕,一绺殷红的血丝缓缓溢出。
奚将阑捧着那只满是剑茧的手,竟然直接覆唇上去,猩红舌尖在伤痕处轻轻一舔。
盛焦瞳孔剧缩。
奚将阑这个病秧子在冰水里泡了一遭,此时浑身起烧,唇齿间一片滚烫,烫得盛焦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又强迫自己放松。
伤口的剑意被聚拢在一处,似乎正在被一点点引出来。
盛焦眸子沉沉盯着奚将阑那张脸。
奚将阑有着一张十三州皆惊的秾丽面容,此时他披头散发,滚着毛边的鹤氅堆在漂亮的脖颈处,显得脸庞越发苍白。
因发烧脸颊烧出一抹潮红,他抬着浓密羽睫用一种近乎色欲的眼神看着他。
活色生香。
……就像是地狱黄泉勾人魂魄的精怪。
奚将阑漂亮的眸瞳好似魅魔般婉转流波,他直勾勾注视盛焦的眼睛,将血舔去后,悄无声息地张开齿缝,将两颗小尖牙一点点阖在盛焦虎口。
就在他即将咬下时,盛焦突然伸手掐住他的下颌。
奚将阑一怔。
盛焦面无表情,拇指强行分开奚将阑的齿缝,将手指探入滚烫的口中,用力在那颗尖牙上狠狠一摩挲。
奚将阑被迫仰着头张开唇,瞪大眼睛看着他。
“唔……”
盛焦面如寒霜,指腹按在奚将阑犬牙缝间,隐约感觉到一颗细微的好似芝麻大小的毒丹。
“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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