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999·夏(完) ◇(第4/4页)

青松听不懂,“刺槐?哪里有刺槐?”

青豆急他怎么记性不好了:“我们以前住东门桥的时候,门口不就有棵刺槐树嘛!每天五六七八月份都要开花的!”

青松想不起来了。他那会忙碌奔波,刀口混饭,哪有空看这。

青柏含笑,拨了拨念珠,“我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的信里写过。”

青豆惊得立起身:“真的吗!天哪!大哥你记性真好!”

他慈眉善目,温柔如水,淡淡说:“当然,我都记得。”

青豆这才拉过青栀,问你姐夫呢?不是去接你了吗?怎么你来了,他没来?

“他和一个小孩去东边了,说要挖蚯蚓。”青栀不知道东子是谁,还以为是程家村一个小孩。

青豆:“幼稚。”她问青栀,剧组开心吗?学到东西了吗?

青豆总觉得青栀会狠狠吹一通牛。毕竟她每次打电话联系副导演,拜托他多担待青栀的娇气,对方都是夸的。

从来都是别人夸一句,青栀自己得自夸十句。青豆都准备好听青栀大发宏论了,青栀却眉眼一耷:“还行吧。”

青豆心里难受,正要说话,青栀又马上精神振作,站到井盖上,也要吟诗一首:“哥,你听我念台词。”

青松热烈鼓掌,欢迎女明星,青柏好奇地看向她,等她发挥。

青栀起了个范儿,长臂一展:“我们这一代,‘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她提起气,吊那儿了。

青豆青栀青柏都等着,却不知道她忘了词。

哎。她实在背不下来课文。

时间一秒秒拉长,青栀眼波流转,骄横道:“啊?不比程青豆那个破诗好吗?”

青松反正也听不懂,管他有没有吊半道儿,配合地“嚯”了一声,大力鼓掌:“好!好词!”

青豆:“……”

青栀回头看向金黄的麦子,心里有些遗憾。她对妈妈说,妈,下次我真的会好好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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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8月4日,傅安洲刑满出狱。

出狱前一周,他又开始睡不着觉。好像要离开母体的婴孩,不安地辗转。

那天下午两点,他手指锁在一起,一步步走入阳光下。他刮了胡子,理了头发,还申请了一副300度的眼镜。和他相熟管教都说,年轻了10岁,现在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了。

下午两点是他提的要求。他不想在午夜走,太寂寞了。

这一点却把虎子和顾弈难倒了。他们就是三点来的。幸好是夏天的夜,不算冷。他们蹲在监狱门口先藏起来,后来开始张望,就跟要劫狱似的。

到早上九点他们上班,才问到傅安洲下午走。

“缺不缺德!”傅安洲一出来,还没抬起头,虎子的骂声就在头顶炸开了。“人家都是凌晨走,就你搞特殊,你想过来接你的人什么感觉?”

他的世界一帧一帧,慢速推进,直至将顾弈的皮鞋尖和眉眼都纳入视野。虎子在身侧,跳来跳去,一点也没个做爸爸的样子。

“啊?故意的?舍不得?那你怎么不在里面再呆两年?”他骂骂咧咧,从兜里掏出烟,隔了一步远递给他:“抽一根吧,我和顾弈都在戒烟,不能陪你抽了。听说出来抽烟能顺点,你看,我现在就不错。”说着,拍拍自己腰间的大哥大,“怎么样,跟哥混?”

傅安洲看看他,又看看顾弈,牵起嘴角,客套道:“好久不见。”

虎子敛起笑,“以后不会这么久不见了。”

顾弈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打火机,往虎子、傅安洲以及自己嘴里各塞了根烟。

虎子哎呀一声:“说了不抽!”

“你这才戒了一个礼拜,装什么装。”他没理虎子,挨个点上火,“抽吧,一起抽根烟。”说着又低下声,“好久没一起抽根烟了。”

随一口烟雾,傅安洲释出笑意。“上次一起抽烟还是在南弁镇。”

“嗯。”顾弈点点头。

青豆婚礼前夕,虎子知晓其中龃龉。此刻自然听出言外之意,他赶紧打岔:“今时不同往日!这都过去四年了!还有啊!”他朝顾弈响舌,示意这么重要的好事得要他说。

顾弈避开眼,掸了掸烟灰,嘴角笑意明显有害羞成分。

虎子更嘚瑟,舒心快活地偷了口老烟,拉着傅安洲往街上大摇大摆,吹散一口白雾:“过去的过去了,往事都他妈如烟散!”

原来只要认识的够久,就有一点就明的往事。

傅安洲吸上一口好烟,跟虎子说,还是外面的烟好抽。

虎子啐了一口:“你这下知道了吧!牢里那烟难抽得老子当时都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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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往西走。

傅安洲问,没开车来吗?

虎子说,没开。

傅安洲问:“那我们去哪里啊?”

顾弈说,“小南园,南城大学后面的新房。”

傅安洲对顾弈说:“恭喜乔迁啊!”

虎子嘶了一声,把他的脸往自己这儿掰:“不好意思,那是我家!”

傅安洲隐隐想起青豆提过这事,夸他道:“虎子哥混得不错。”

虎子叼着烟,挑眉道:“带你一个。”

傅安洲笑笑,说了声谢谢。

他又问:“好事是我想的那种好事吗?”想想青豆确实两三个月没来看他了。

顾弈讳莫如深。

虎子附到他耳边,阴阳怪气:“神神秘秘的,大学生还信这个,说不满三个月不让说。”

顾弈白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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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大男人勾肩搭背,叼着烟,并排走出二监长巷。拐弯是一排新开的街铺,一家音像店正白日放歌,吸引青年。

虎子说:“《笨小孩》,去年特红!广州那边听这歌都听疯了。”

“......发现呀 城市里朋友们不用去灌溉

花自然会开

哦 转眼间那么快

这一个笨小孩......”

三人不约而同,停在音像店一米外,听了会歌,相互看看笑笑,又继续往前走了。

顾弈:“今年年底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傅安洲问:“什么?”

音乐狂响,虎子的音量不自觉抬高,虎声虎气地叫道:“我们要跨世纪了!这次终于齐了!一起啊!”

顾弈一愣:“我说的不是......”

虎子和傅安洲明白过来,相视大笑。他们异口同声:“那也一起啊!一起听新世纪的第一声啼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