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页)

她下意识追问:“你说得这个人是谁?”话出口后,又觉得冒昧,不好意思道,“抱歉,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问的,还望江姑娘不要介怀。”

见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江月蝶都要快乐地笑出声了,又怎么会介意?

她赶紧摇了摇头,想起黑夜中对方并看不见,又立刻出声道:“没关系的。”

“我是在年少时遇见他的,那年杏花微雨,他站在树下,一阵风吹来,他对我微微一笑……”江月蝶实在编不下去了,麻溜地转移话题,“他现在是个很有名的大侠,我想他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

在这样寂静道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慕容灵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为何,她有种莫名的直觉。

“你——我是说,江小姐,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从未有过的胆怯涌上心头,慕容灵竟不敢直接问江月蝶那个大侠的名字。

江月蝶黯然道:“没有了。”

慕容灵抿了抿唇,难得安静下来,没有再主动开口。

“啊,对了!”江月蝶一拍手,语气又变得雀跃起来,“先前听说,他好像也要来雨花镇!——他真的很有名,说不定慕容小姐你也听说过呢!”

“有他在的话,我们肯定不用怕!即便到时候慕容小姐你的朋友不来救我们,凭借他的实力,也一定能带我们出去的!”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你总该问问我这个大侠是谁了吧?

江月蝶带着期待而鼓励的目光看向了对面。

慕容灵咬住下唇。

她听出了江月蝶语气中全热的信赖与纯粹的欢喜。

可与先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慕容灵此刻胸口闷闷的,嗓子眼里都堵住满了酸涩。

半晌后,她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他——”

然而这一次慕容灵还是没能说完。

就在她冒出第一个字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点动静。

是脚步声。

原本还在交谈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音。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江月蝶突然发现,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地牢中仍是昏暗的,但是不远处而却出现了细微灯火,这些灯火算不上明亮,摇摇晃晃的,漾成一团一团的光。这样细微的光芒本就算不得明亮,又这样散开后,更是细微得几乎算不上“光亮”,连说是萤火都勉强。

然而对于地牢内的二人而言,已经足够。

江月蝶努力适应光线,凭借微弱的光亮,勉强看清了周遭的布局。

与先前的猜测一样,后面和右边都是墙壁,摸上去很粗糙,江月蝶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摸得重些,掌心都会被墙壁上的棱角划破。

有些意外的是,前方和左侧则都竖着密密麻麻的栏杆。

说是密密麻麻一点都不夸张,完全不同于往常对于地牢竖着几根木头的认知,这里的“栏杆”如同银针般又尖又细,泛着不同寻常的青色,瞧着就十分渗人。

有这样的“栏杆”遮蔽,江月蝶并看不清送餐人的模样,只模模糊糊地看见地上的栏杆被打开了一道小门,紧接着一只手推了个托盘进来。

“是水和今天的饭。”

慕容灵小声开口,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已经是第四日了。”

……

树影斜摇,无数树叶的影子落在荒凉的土地上,给原本就冷僻的郊外更添了一分鬼气。

楚越宣拈起一片树叶仔细分辨了片刻,皱眉道:“此地阵法甚是繁复,竟然以荒地上的树叶为阵型,变化多端,我从未在书上见过。”

温敛故同样俯下身观察,与楚越宣不同的是,他没有选择树叶,而是拾起了地上一根不易察觉的稻草。

阳光洒在温敛故的白衣上,斑斑驳驳的,从远处看,好似有浓郁的墨汁顺着衣摆蜿蜒而上。

旁人看不出来,但温敛故却能轻易嗅到上面的妖气。

极淡。

眼下傀儡师并不在此地。

无需戒备。

温敛故背对着楚越宣,抬手按住了心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即便对方是个大妖,也不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更遑论对于楚越宣等人颇为棘手的“傀儡师”,在温敛故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即便温敛故依靠理智做出了这个判断,突兀而起的心跳,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若非因妖物而起,那便是……

温敛故低垂下眉眼,他站在树荫里,柳叶树影被日光拉很长,在身上时,颇似刀刃剑影。

无端显出了几分寒意。

“这傀儡师倒是狡猾。”楚越宣道,“强行破阵也不是不行,但是却会伤及阵法中的人。看来我们只能等着了。”

……人。

漫长的思绪被打断,脑子里种种设想倏忽而过。再次回头时,温敛故已经柔和了眉眼,重新扬起了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容。

就像演练了千百次一样。

“师兄不必担忧,我已有了破解之法。”

白衣青年从疏影之中走出,行动时身姿挺拔若修竹。弯起的眼睫迎着日光,宛如被撒上了一层金粉,整个人似云重山后的泉水般清澈干净,不见丝毫晦暗。

温敛故从袖中取出稻草,在楚越宣面前扬了扬。

楚越宣困惑:“稻草……”他低语了几声,忽而眼睛一亮,“师弟的意思是这随处可见的稻草就是阵眼?!”

温敛故颔首,将手中的半截稻草随意扔在地上,轻笑一声:“这傀儡师自以为将阵眼隐藏的极其巧妙,实则处处破绽。”

在树叶的掩盖下,被温敛故扔下的稻草肆意游走,像是一条细小的蛇,很快隐没消失。

楚越宣无暇注意这些细节。

他环顾四周,在被温敛故点破后,再次看时,只觉得豁然开朗,不由感叹:“还是师弟心细机敏,倘若我一人在此,说不定到天黑都没有头绪。”

温敛故摇摇头:“此阵不过寻常,并不难破,是师兄关心则乱了。”

楚越宣不赞同:“这阵法不同于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大隐隐于市。即便算不上顶尖的震门大阵,也绝不仅仅是‘寻常’二字。师弟在阵法一道的造诣,实在令人叹服。”

“师兄过誉了。”

温敛故笑了笑,他右手持扇,后退一步,将场地留给了楚越宣。

“闲话可以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快些动手吧,否则慕容小姐也该等急了。”

看见楚越宣难得被噎住的神情,温敛故微微一笑。

——而他,也确实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