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页)

慕清晏望着于惠因的背影微笑:“本君莫不是打搅了胡长老的好事?”

胡凤歌利索的下榻行礼,闻言爽朗一笑:“少君说笑了,惠因从小就是腼腆性子,不过心地不错,常偷着给我送吃喝和伤药。唉,他自小被陈曙和聂喆欺负,做小伏低惯了。”

慕清晏看了游观月一眼,游观月领会,躬身而去。

然后慕清晏示意胡凤歌躺靠下说话,胡凤歌则道:“打小从天罡地煞营爬出来的,这点伤算什么。若是身子骨不够硬挺,早死在那座养蛊场中了。”

慕清晏坐下,拱手道:“此番能反败为胜,还要多谢胡长老那要紧的反戈一击。”

胡凤歌不敢托大,赶紧单腿跪下:“卑职不敢担。”离教教规森严,既然认了慕清晏为主,就必须铭记上下尊卑之分。

她微微抬头:“少君,聂恒城死时惠因年纪还小,未参与过任何聂党行事;聂恒城死后,他因屡次规劝,惹恼了聂喆,便隐居山间。您看是不是……”

慕清晏一摆手:“只要于惠因不想着复兴什么聂氏荣光,本君不会为难他的。”

胡凤歌试探道:“那思恩小公子……”

其实她对李如心母子并无好感,自己在天罡地煞营挣命时,常能看见这位千娇万宠的大小姐高傲的走过,眼皮子都没往底下那群沾满泥巴血渍的死士抬一下。不过于惠因念着聂恒城的恩情,倘若慕清晏执意要处死李如心母子,事情就麻烦了。

慕清晏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微微一笑:“聂恒城能容下家父与我,难道我还容不下聂氏区区一名幼子么。”

胡凤歌大喜:“少君英明!”起身后,她补充道,“其实思恩小公子先天不足,身体孱弱,不但练不了上乘功夫,我看寿数也长不了。”

慕清晏无所谓的挥挥手,“随他去吧。”

胡凤歌望着他的面容,怔怔出神:“少君,您与令尊生的真像,但是……”

“但是神气大不相同,是么。”慕清晏淡淡道,“我不是父亲。”

胡凤歌叹口气,“入夜前属下听说游观月将少君之母孙夫人带上山来。少君,恕属下僭越,孙夫人的确有种种不是,但,但……”

她杀人放火酷刑折磨是把好手,言辞却不如何利索,最后只好道,“一样带两个翅膀的,既有不惧风雨的苍鹰,也有栖身屋檐下的家雀。孙若水,她,她只是个全无自保能耐的寻常女子,请少君将她置于一旁,不去理她便是了。”

话虽说的委婉,但明里暗里皆是怕慕清晏伤害孙若水,是以隐晦求情。

慕清晏长眉一挑,颇是好奇,“胡长老居然为孙夫人说话。”

旁人就罢了,胡凤歌可是从天罡地煞营中一路杀出来的,两手血腥,杀人如麻,手下无辜的有辜的亡魂不知有多少——此刻居然一脸怜惜的替孙若说分说。

胡凤歌怅然的叹息一声:“少君不知道吧,其实我与你娘是一同被带进离教的。”

慕清晏察觉这话中的异常,“一同?胡长老与孙夫子是同村之人?”

胡凤歌的回答很微妙:“我与孙若水是同村来的,但与孙夫子却不是同村之人。”

“孙夫人不是孙夫子之女?!”慕清晏立时明了。

胡凤歌苦笑:“天灾袭来,全村都遭了殃,哪里就会逃出一个弱女子呢。是聂恒城想要拿捏你爹,但真的孙小姐已然亡故,只好在手底下养的女孩中挑一个最最美貌温柔的出来。反正也没人见过长大后的孙小姐,只消让若水牢记孙夫子生平与文章即可。”反正慕正明也不是疑心病重的人。

慕清晏整个人宛如冰冻住了一般,眼神寒意森森。片刻后,他才恢复融融笑意,“如此说来,父亲是从头受骗到尾的了。”

胡凤歌看他这样,眼前出现了那个真正温和宽厚的贵公子,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若水也是难的很,倘若她是真正的孙小姐,只要豁出去倾吐苦衷,令尊看在孙夫子的情分上也会护着她不受聂恒城加害——可她偏偏不是。她能怎么办,只能听聂恒城的了。”

有件事她按下没说,正是在那段难熬的日子中,聂喆的软语温存安慰了孙若水。

慕清晏笑起来,“聂恒城手下不留无用之人,能进天罡地煞营的人,要么根骨好,要么长相好。路成南做事讲究个腔调,每每等新入营的孩子定下神来,就会让他们自己选,是做死士还是为间。胡长老选了前者,孙夫人选了后者吧。”

在用人前,他早就将胡凤歌的过往查的清清楚楚。结论是,哪怕胡凤歌不为自己所用,她也是个值得敬重的人。这份敬重,不分男女。

胡凤歌一怔——当年抉择时的种种,竟如前世一般,自己都快忘了。

为了让自己全然死心,她甚至用碎瓷片割烂自己的脸,就是为了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从此之后,断不能凭脸蛋取利了,只能靠辛苦练本事。

她不自觉的抚上自己满是疤痕的脸颊,很是感慨。自己也曾是个美貌可爱的小姑娘,只不过她不愿将自己的安危荣辱寄在别人的怜悯爱慕或色迷心窍上,她想要自己握住兵刃,哪怕哪天死无葬身之地,也胜于等人垂怜。

二十多年前的抉择,如今看似分出了高低,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七星长老,孙若水却免不了后半生幽居一隅了。

可胡凤歌知道,哪怕自己此刻还是颠沛流离刀口舔血,孙若水依旧过着养尊处优风花雪月的日子,自己也不会后悔。

话说到这里,胡凤歌知道自己也不用劝了,大不了将来孙若水幽居之时多去看望她,也算全了幼时同村小姐妹的情义。

这时游观月进来,“少君,严长老醒了。”

慕清晏点头,与胡凤歌道别后,转身去了东侧殿最后的一间屋子。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酒气息,严栩犹如一尊扭曲的地藏老菩萨般盘腿坐在榻上,见到慕清晏后恭恭敬敬在床上行了个礼,“严栩见过少君,待来日行过继位大典,老朽便记少君为本教第十二任教主。”

老头抬脸一笑,“老朽就是因为不肯记载聂喆为教主,还想着请你父亲出山,重掌神教,这才惹了聂喆的恨,设下陷阱擒住老朽。”

“你找我来就是要说这个?”慕清晏双手负背站在榻前,“当年你记载聂恒城为第十一任教主也是本教唯一一位异姓教主时,也是这般欢天喜地?”

严栩提高嗓门道:“老夫知道少君心里对当年之事不痛快,但老夫还是要说,聂恒城当年继位教主,那是理所当然的!”

“你曾祖父因为婆娘死了就灰心丧气顾影自怜时,十几岁的聂恒城立意革新教务。”

“你祖父与他那搅家精的婆娘要死要活时,聂恒城为了神教殚精竭虑宵衣旰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