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宫中村(第3/3页)
然而,容远沉默了。
天婴从他俊美的脸上,从他琥珀一般透明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天婴嘴角也微微翘起,道:“罢了,我本来就不贪心,就只是想活一百年。”
这些病态的好,或许是弥补,或许是他情不自禁。
但是容远还是容远。
少女今日穿着流云霞锦,缎带如烟霞一般在空中飘舞纷飞,裙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在这村庄之中像仙女下凡,美得动人。
像落幕的夕阳,盛大美丽却又一晃即逝。
白衣青年的双目若潮水一般翻腾,带着各种各样天婴看不懂的情绪,最后终于平静下来,道:“你不会死。”
海风掠过村庄吹拂着青年的白袍,拂起了他漆黑的长发,天空中落日的光洒在他的白衣之上,也有一种摄魂惊魄的美。
他道:“我说过,你会永生。”
说罢容远没有让她多想,只是上前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道:“记得用传音镜联系我。”
说完,他没有用缩地术,也没有骑雪鸢,而是一步一步从这街道上离开。
街道上很多黄泥,他那双雪白的靴子走过之后却依然不沾一点泥痕。
他也没让人陪同,不像其他的上位者那样前呼后应,只是极为孤独地走完了这一段路。
孤独?
容远前一世也是形单影只,但那时她只是觉得他强大到无人能与他并肩,他更适合独自一人。
天婴从来没有过如今这样的感觉,觉得他的周围空荡荡,无比寂寥。
天婴想了想,莫非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提着裙摆走向了妞妞的家,没走几步,华丽的鞋子和裙摆就溅了许多泥。
做农活的人真的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也佩服容远,不愧是踏雪无痕,叶不沾身的洁癖怪。
*
而容远并没有立刻去冷泉疗伤,而是回到了议事阁。
议事阁当差的仙官们一个个见到容远都如见到稀客一般齐齐跪下。
容远拂了拂衣袖示意他们起来。
容远对这些当差的小仙官从不苛刻,但是他天生疏冷淡薄,气场强大,这些小仙官一个个都喘不过气来。
大祭司有着一副近乎无暇的容貌,带着一种仿佛是发着光的圣洁,像是空中的雪,像孤神殿上的风。
不可亵渎,不可捉摸。
又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高冷绝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祭司,不仅金屋藏娇,还为了那个美人,足不出户,为了那个做出拆了三清殿建个人间村的糊涂事。
对她的极宠,令人艳羡到汗颜,甚至是恐惧。
但是这些事他们没谁敢嚼舌根,大祭司对小仙官不苛刻,但是却为她拔掉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娥的舌头。
莫说他们,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官们如今都不敢置喙。
无声的恐惧慢慢蔓延。
容远到了议事厅宣了几位仙官议事,雷厉风行地将这几日耽搁的事处理好。
随后去了饕餮的军营,俯瞰那九十万整整齐齐浩浩荡荡,一眼看不见边界的黑甲圣兵。
举起了手中用黑晶石做制的兵符。
九十万黑甲圣兵,齐声低吼,喊声震天。
苏眉在一旁行礼:“神君,都是按您所说的做的。”
在眺望台上睥睨着一片黑压压的大军,白袍飞舞。
“你做得很好。”
说这句话时他脸色冷肃,目光冰冷。
苏眉再次行礼,心中只是希望永远用不上他们,不然一定是腥风血雨,血光之灾。
随后容远与苏眉走出了练兵场,容远终于开口道:“青风那边如何?”
苏眉微微一滞,然后摇着头叹了一口气,道:“还在告病。”
容远:“让他来九重楼找我。”
苏眉:“遵命。”
*
圆月高挂,容远从琴囊中取出了自己的长琴。
但他并未抚琴,而是遥看“九重天桃源村”熙熙攘攘的灯火,取出了传音镜。
他手指按在镜面,画出对应天婴传音镜的符文。
若是前世她看到自己没有去冷泉疗伤,必然会撇着嘴红着眼,担心自己的伤势。
她每次要哭不哭的时候,眉骨,鼻头,眼周都总是红红的,她总强忍眼泪,巴掌大的小脸无比委屈,楚楚可怜。
那样子过于可爱,让他恶意地更想把她弄哭。
而这一次,她若看到自己不在冷泉疗伤,应该也会哭鼻子,不过不再是因为心疼自己,而是怕自己诓骗她,不将桃源村放出来。
他心中有些酸涩,却也盘算着若是她真哭起来,他想着怎么去应对。
总是不能让她因为这种事哭的。
然而镜面上光晕一圈接一圈地亮起,对方没有回自己的音。
他微微有些愣住,或许已经习惯了前世她的第一时间回复,所以万般可能他都想过,却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接自己的讯息……
这时,九重楼下光芒闪烁。
容远终于将目光移开了传音镜,抬头看向了九重楼下。
苏眉从光芒中现身,接着,地上出现了一个躺着喝酒的青衣少年。
苏眉看着地上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少年仿佛没有看到容远,继续将酒坛中的酒朝自己喉咙灌下。
容远站起,走到了楼栏旁边,他广袖一挥,周围的树木摇晃,一朵朵月桂花从树枝落下,少年手中的酒坛也消失不见。
少年看着周身落下的月桂花,他们如妖精一般发着点点荧光,缓缓落下,淡淡的花香,倒是让他酒意散去了些。
他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抬眼看向了容远。
少年无数次仰视自己,那时那双眼总是带着光亮,带着敬仰。
而此刻,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那双眼中带着阴冷,带着戾气。
“都说祭司大人为一介小妖神魂颠倒,爱不释手,我以为此刻祭司大人会将她抱在膝上,向我彰显对她的宠爱。”
容远听到此处,一双眼冷了些,“我纵容你,不代表你可以口无遮拦。”
少年听此,苦笑一声,笑声之中却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容远垂眼看着月桂树下的少年,道:“你麾下的妖军,准备如何?”
青风一僵,看着容远:“祭司大人是要释我兵权?”
容远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问:“我问你,你待如何?”
青风退后了几步,上面那个白衣青年,依然云淡风轻,依然不怒而威,让他根本无力反抗。
青风看着他,一瞬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双眼猩红,看着容远,“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