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回无妄海(第2/3页)
容远明白,是自己吓到了她。
他道:“好,都听你的。”
天婴闭上了眼,运着身上的灵力,海边一条条藤蔓拔地而起,交错而织,编织成了一个蓝色的巢穴状的小屋。
容远看着天婴的小屋,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天婴看着那有些奇形的屋子,心中有些恼怒,她本是想做得更好看一些,但是……
她已经尽力了。
她头也不回地提着裙子向那小藤屋走去。
昏暗的阳光稀稀疏疏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冷风同样也是通过缝隙吹进来。
天婴努了努嘴,这是她第一次建房子。
容远的唇线抿得更直了一些。
第一世自己对她确实不算上心,但是在吃穿用度上从来没有委屈过她半分。
他终于道:“天婴,这里真不成。”
天婴转过头,说罢变出一条藤椅坐在上面,偏头不再理会容远。
容远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仰视着她,柔声哄道:“你这屋子虽然做得好看,但是不遮风挡雨。马上变天,你会冷着的。”
天婴偏着头,一言不发。
容远:“我不强迫你跟我回去,我在这里给你建一个小屋,你搬到里面去我就离开,行不?”
天婴依然没有回答他。
容远看着天色变得太快,也不等她同意,起身到了藤屋之外。
离开前他将大氅罩在了藤屋之上,帮天婴挡了挡风。
天婴用手抱着自己,瑟瑟的冷风穿过藤蔓的缝隙,吹过容远的大氅,将她吹得脸色发青。
透过藤蔓的缝隙,天婴看到容远用他的疾空伞伞头在银沙之上像是画着什么。
再一看,是房屋的图纸。
容远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所以很多事哪怕第一次他都能够做得极好。
容远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琐事从不亲力亲为,而是准确地将指令分配下去。
天婴不想他不仅仅亲自画了图纸,甚至亲自去砍了木材,然后,抽出疾空伞劈开了木头……
他剑风凌厉,动作敏捷中又带着优雅,很难想象是在切割盖房子的木料。
不到太久,一间海边小屋居然拔地而起。
他看着院子,想了一想,亲手扎了一个小秋千。
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再次走回了天婴在的藤屋,再次蹲在她的面前。
“天婴,你住进去,我就离开。”
他语气是柔和的,但却也是偏执的。
天婴明白,如果自己不住进去,他真的会和自己一直在这藤屋之中。
天婴站起来:“好。”
容远将天婴送到了小屋的院子前便如约没有再进去,这时候海风更甚,吹得那秋千在空中乱晃。
天婴淡淡看了一眼秋千,向木屋中走去。
小桌子,小椅子,小床。
简单却精致,极有容远的风格,天婴看着窗外那连外观都不对称藤屋,皱了皱眉头。
“啪”一下关了窗子,也关上了门。
很快狂风大作,海边大雨倾盆,天婴在椅子上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宛如做了一场梦。
谁能想到她的重生全是因为容远,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
窗外,磅礴的大雨之中,撑着伞的白衣青年一直立在那里,守候着这风雨中的小屋,看着院子中摇晃的秋千。
在数万年孤寂的岁月中他不想再做什么天地共主,他想和她一起隐居山林,或者是住在风和日丽的大海边。
若她还在的话,他们的生活本该是这样的。
他亲手做一个小屋,院子里一定要亲手给她扎一个秋千。
他会画下她荡秋千的样子。
那时候她一定是在笑的。
于是他真的找到了这样的地方,建了一间又一间各种各样的木屋,院子里都有一个秋千。
他坐在石阶上,对着秋千画着画。
这些年来他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会好奇这容颜惊世的白衣青年到底对着空秋千画些什么。
走近一看,哪里是空秋千,上面明明坐着一个笑得明媚的妙龄少女。
有人认为容远画的是鬼魂马上吓得拔腿就跑,有人觉得这是个疯子,因为这秋千上明明空无一人。
曾经一个路过的夫子叹了一口气,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①。
容远这才停下了笔,“十年?不,已经五千年了,我若再不画,就怕把她的样子忘了。”
那老者笑道:“五千年?你还真是个开口就来的狂人。”
容远没有辩驳。
老者看着画中少女继续道:“这是你夫人吗?”
容远一愣,终于,一滴墨滴在了画中少女蓝色的衣衫上。
“不是。”
老者打量着他,“她不嫁你?嫌你少年白头?”
容远摇了摇头,“是我没娶她。”
那老者笑了笑,摇了摇头,摇了摇羽扇,走了,边走边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容远翻着那一张张秋千上各种笑颜,各种颜色衣服的少女,后悔,悔不当初,为何当初自己没有娶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可以再来一次。
他一定会娶她。
那个想法在心中生根发芽后,他便拼命地开始寻找逆转时空的办法,用了数万年的时间……
于是迎来来世与她重逢的那一刻,在九重天众人的反对下,他将一只兔子迎娶上了门。
这一世,他不想有半分遗憾。
大婚当夜他将她捧在掌心,道:“以后别人问我你是谁,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地答,你是我夫人。”
后来他亲手给夫人扎了一个小秋千,无奈夫人并不喜欢,只要放上去,她就会跳下来,这样三次,容远便不再勉强。
暴雨之中,容远撑着伞,看着那被狂风暴雨打得乱晃的秋千,想着前世的回忆。
嘴角也还有欣慰的笑。
至少,他们又见面了,她以人的姿态在温暖的房中。
……
从傍晚,到深夜,到黎明,再到太阳高照,将他全身湿透的衣衫再次烤干,他依然撑着伞在门口凝望。
直到一个挽着篮子的妖娆的红色身影扭着腰从树林中走出。
当红衣女郎看到前方衣衫半湿的白衣青年时,眼中露出惊讶之色,然后立刻正色,收起了妖娆之态,向那男子行了一个礼。
“见过主上。”
容远淡淡嗯了一声。
看了看红衣女妖挽着的篮子,看着里面的萝卜青菜还有干草,“做得不错。”
若是六尾狐拿的东西太精致,天婴反而会起疑会不吃。
“以后你每日给她送吃的来,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
六尾狐道:“是。”
说罢,容远也没多看六尾狐一眼,只是收了伞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