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2页)

时值仲秋,宴上自然得吃蟹,江谈也算心细,每张案几上都摆了拆蟹八大件,不过沈夷光一瞧就皱眉。

这八大件用起来精细繁琐,刁钻得很,专是世家弄出来折腾人的,谢弥当然不会用这个,不过他也不怯场,拿了个小银锤在指尖把玩。

江谈带来的世家子见他这般,立刻大笑:“小王爷可是不会用八件?哈哈,赏月,吟诗,吃蟹本来就是雅事,小王爷不会也是寻常。”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小王爷自己也说过,自己不常吃蟹的。”

这明摆着是嘲讽,要没江谈授意,打死也没人信这几个货色敢讽刺谢弥,江谈和谢弥本就不对付,不趁机作出点幺蛾子倒奇怪了。

江谈也没打算把他怎么着,他也没能耐把他怎么着,无非是男人的小心思作祟,潺潺最好颜面,他就让谢弥当众出丑。

益州官员愤然不平,当即出声道:“小王爷心系百姓,力行节俭,南蟹价高,小王爷为了不使奢靡之风盛行,这才厉行节俭,不吃螃蟹有什么可稀奇的?!”

最开始开口那人,瞟了眼谢弥那身绮罗锦衣,笑道:“若真厉行节俭,合该穿粗麻布衣才是,这么锦衣玉带地说着什么节俭,岂非言行不一?”

他哈哈大笑:“小王爷出身草莽,大家都是知道的,遮遮掩掩倒落了下乘,难道我们会因小王爷不会吃蟹就笑他不成?”

那益州官员一噎,沈夷光听的心烦,这帮人挤兑谢弥,翻来覆去就拿他出身说事,腻不腻啊!

她一直未曾说话,而是姿态优雅地拆了个螃蟹,把自己装了蟹肉的盘子和谢弥的空盘子调换,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既然没打算笑他,那你笑的这么高兴做什么?”

这些人瞧不上谢弥出身,对沈夷光总有几分忌讳,嘴唇动了下,不好言声。

沈夷光‘刷’地推开面前案几,面色极为不悦,沉声道:“我家小王爷常年在外征战,与沙场作伴,衣食住行只求便宜,就怕贻误那一刹战机,食蟹是风雅却费时费力,他不爱食蟹,难道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笑的事不成!你们这些笑他的人,于国于家又有何功绩!”

她这番话其他人倒不是想不到,只是没她这个世家出身的王妃效果好。

她又转向江谈:“这事儿我身为小王爷之妻,断不能轻纵,殿下若不给我个说法,这宴我看也不必吃了!”

江谈怔怔地瞧她。

在谢弥和潺潺回益州之前,他曾断言,谢弥和潺潺不是同路人,她是天之骄女,生来就被无数人供奉,千精百细,谢弥不过一家奴出身的莽夫,他的出身会让她是不是出丑蒙羞,他以为她忍受不了益州粗野的生活,也忍受不了谢弥这样粗鄙的人,现在瞧来,她竟是甘之若饴吗?

他携着满腔愧恨而来,难道就是为了瞧两人如胶似漆?

宴席间烛光跳跃,映的他眸光恍惚不定,过了会儿,他才让人把方才那无礼之人带下去掌嘴,又比了个手势:“孤会处置他的,潺...王妃请坐。”

谢弥倒是没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眼里,只是盯着面前的一盘蟹肉走神,直到沈夷光重新落座,轻碰了他一眼,不满地小声道:“你怎么不吃啊?”

“潺潺...”谢弥顿了下,方才问:“嫁给我,你是不是觉着挺委屈的?”

尽管他已经努力对潺潺好了,但论及舒适优渥,她眼下的生活,仍不及她在娘家时的一成——就譬如她喜欢吃的这口螃蟹,在益州就很难吃的肥美个大的。

那几句闲言碎语他自可料理,但恍然间想到这么个问题,他一时竟有点走神。

沈夷光愣了下,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多余:“嫁给谁我都很委屈啊。”

嫁人哪有在家里当姑娘舒坦,说句大逆不道的,她自小享受的都是世家世代流传的,就连宗室都未必有她过的快活。

谢弥:“...”

她的手藏在案几底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但是你不一样。”她牵了下他的手,又慢腾腾地道:“而且麻牌和暖锅子都挺好的。”

她不习惯人前和他这么亲近,碰了碰他就要缩回来。

谢弥眼眸明亮,反缠住她的手指,两人案几离得很近,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掩,两人在桌下十指紧扣。

闹了这么一出,气氛转眼凝滞,陈总督见谢弥没有和缓的意思,他只得携夫人主动起身,执壶倒酒,向江谈一敬,夫妻俩齐齐笑:“臣敬殿下一杯,唯愿殿下长乐太平。”

江谈竟走下主位,和他轻碰酒盏,淡道:“多谢总督。”

他既走下主位,谢弥也不好干晾着了,起身敬酒,唇角微翘:“臣也敬殿下一杯。”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迸出一串无形的火花,眼眸清晰倒映出彼此眼底的戾色。

陈总督夫妇都向江谈敬酒,谢弥既然也起了身,沈夷光就不好闲着,她举杯打断两人的对视:“殿下,请。”

江谈目光转动,在她脸上凝了片刻,也从她桌上掣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沉默着饮下。

他正要返回主位,就在这一瞬间,他腹如刀绞,双唇颤颤不止,他深深地看了沈夷光一眼,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喷出一口血,点滴血渍溅湿了她的裙摆。

沈夷光脸色大变。

在旁人瞧来,太子喝了王妃桌上的酒之后,一下子出了事。

作者有话说: